书写者的坚守

惠永臣

诗人李晓嘱我给他的学生路祥的诗歌写个评论。说实在话，我自身在诗歌的造诣上还远远不够，只是在诗歌写作道路上不断探索着，至于要上升到理论的高度，着实没有这个能耐，但李晓是我非常尊敬的老师，他的嘱托必须得完成。

路祥在白银市组织的几次活动上，见过几面。得知他开着一家烤饼店，在维持生计的同时，爱上了诗歌，这让我欣慰。诗歌是心灵的产物，无论你从事什么职业，只要你有一颗善良的爱诗的心，你就会写出动人的诗歌，当然这么说可能有点绝对，但我想，如果一个人的内心缺乏善良，他是写不出感人的诗歌的。

艾青老师曾经说过：诗是心灵的活雕塑。诗歌作为文学的一种体裁，诗通过精炼的语言表达诗人内心世界的载体。诗歌是一个人抒发内心世界的出口，“必须着力坚守‘真’这个向度。”读路祥的诗歌，给人就有一种“真”的感觉。

......

一片树叶离地三尺时
翻身追着疾驰而过的车
那些车一字排开，浑身素装
高悬在它们头顶的花圈
扎着的那些大红花，迎风吼叫
还有几个奠字哭丧着脸
凌乱地爬在车厢里

彩棺落地时
就被两行含情的泪水紧锁着
那是上帝的心灵之物啊
老姚就躺在里面
他是伤及了很多无辜眼睛后
喝了足足四瓶二锅头
才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是和一些圣物一起
走进幽暗的世界
和大地成为一体
......

路祥的这首《老姚的最后一个早晨》，通过细致的笔触，描写了老姚在一个秋天离去的前因后果，读他的这首诗，一个真实的老姚一下就闪现在眼前，即便没有见过老姚的人，在自己的脑海里都会勾画出一个老姚来。“还有几个奠字哭丧着脸/凌乱地爬在车厢里”这样的诗句，非常真切地呈现了出殡现场的情景，特别是“哭丧”一个词，是这首诗一下子活了起来。疾驰而过的车，带起的风，是车厢里的祭品随风张舞，像哭丧的样子，一个随性的比拟手法，既真实又贴切。

“真”是生活的再现。作家的作品总来源于生活，实实在在的生活，总是作家有写不完的东西，路祥善于抓住现实生活中呈现的那种场景，然后用自己的笔去“记录”这样的生活，当然这样的生活再现，必须经过诗人的二次创作，如果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那不是文学作品。路祥在自己的“记录”过程中，用自己擅长这样的真实在诗里屡见不鲜。诗歌《四个爷们和二个女人》里，诗人用现场直现式素描的笔法，生动的比喻，真实地描述了他们的特性。当然，路祥这样的作品很多，比如《黄土与石头之间》《为爱，去奔跑》等等。这些作品的“真”，是诗人深入生活，敢于直面生活，把自己淳朴的情感付诸于自己熟悉的生活而获取的回报。

新诗的发展，可以说是在不断地探索中行进的，所以形成了一系列风格迥异，写法截然不同的流派，这些流派之间，似乎有着不可调和的对立或者一争高下的状况，这种现象是好是坏，众说纷纭，但我觉得各有所长，但有一个趋向，就是抒情诗渐渐式微，而叙事成分偏重一点的诗歌，现在很有市场。从这个趋势看，路祥的诗歌路子是走对的。他的好多诗歌，就是这种带有厚重的叙事成分在里面，诗中有人物，有场景，有故事情节。读他的诗，像在看一个故事，或者一篇小说，有一定的味道。在《醉意扯开了冬的夜色》这首诗中，诗人这样写到：“住在山坡上的人/此时节正是荒草丛生/但是终于找到了他们的住所/小小的院/只有两座房子/清理完那些杂草/坐下来才开始和他们唠嗑/天黑之前必须要下山/这里距离一座城市不远/隔着一个村庄。村庄不大/里面住着都是/爷爷他们熟悉的人......忽然，一瓶汾酒如挣脱的子弹/射向了冬天/时间顿时热闹起来。一丝醉意淹没了/来时的脚印/于是，我摇晃地扯开了夜色......”细读这首诗，可以看作是诗人在给读者讲一个故事，故事虽然简单，但可读性强。这种“抚摸”式的记录自己所处的生活现场，让抒发的事件情节清晰，人物活灵活现，这不是小说家的专利，我们诗人也有这个权利。诗人用较少的文字，点射式地勾勒自己所见所闻，也是很有意义的。

诗人必须会抓住细节。注重细节是一个诗人最基本的功力，面对纷繁变化的大千世界，诗人不可能借助十几行甚至几十行的文字，来囊括展现在你面前的现场，必须善于抓住细微的地方，以小博大，才能达到知微见著的效果。路祥的这首《一片叶子的重生》就是典型的例证：
    披星戴月的地头上
    有人影在晃动
    月亮和星星旁边
    一叠杂色的塑料筐
    堆成一堵墙
    我透过缝隙可以看到
    一片蜷缩的叶子
    正在向夜色告白
    它在晨曦来临时
    就要被鲜红的果子深压筐底
    等待碱水冲洗后
    被强行隔离。然后就被掩盖在
    深情的土层里
    沉淀。它必须抓紧时间
    说出这一生最为优美的故事
    它是一直陪着地主
    守候这一片枸杞果的主要物证
    直到它朝夕相伴的果子
    鲜红，被人摘入筐中
    铺嗮果毡子之后
    才能得到安静，才能去等待重生

诗人抓住了人们劳作场面，一片叶子的功用这个细节，描述一片叶子如何“重生”，这司空见惯的场景，正因为诗人善于观察，抓住了一片叶子“用途”的细节，写出了长达20多行的诗，如果没有细节作为铺垫，就不会形成这首诗的，所以诗歌无处不在，就在于你会不会去把握。诗人路祥在这方面一定有了一定的功底的。例如《杂活》这首：“今天打了一罐混凝土，有水的成分/沙子里有土的成分/水泥只是添加剂/当机器启动/我仿佛同时被石化。诗语旋转/齿轮的离合演绎着滚动的沉重/我在这声声疲惫里/看到了年龄/看到了一个永远重复超负荷的运载/庆幸的是三个小时结束了这一场/让人讨厌的工作/我还能走路，还能说话/还能离开原地/进入下一个工地/成为一个自己最坚强的背影”,也能看出诗人善于把握细节的能力。这样的细节描写，在路祥的诗里不胜枚举。

面对难以计数的诗歌生产和日益多元的诗歌传播方式，只要诗人坚守自己最熟悉、最喜欢、最拿手的写法，坚持不懈写下去，我想，总有一天会形成自己的风格，哪管它什么流派，走自己的路就行了。路祥如果按照自己当前的路子走下去，我想他会写出更优秀的作品来。

作为书写者，写作都有自己的死角和短板。作为诗人路祥，也不例外，读完他的诗作，总体感觉还存在语言直白，缺少诗意；诗句缺少凝练，比较拖沓，在书写过程中缺乏取舍，这些问题，在不断阅读和书写过程中，会慢慢的得以改变。一个作者，只要善于通过阅读，博采众长；只要坚持去写作，不要停下来；只要善于观察和思考，我想他一定会取得成功，所以殷切希望路祥在搞好自己日常生活的同时，不要辜负自己的这一份爱好，不气馁，假以时日，一定会收获属于自己辛苦劳作所得到的累累硕果。

是为序。

2020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