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在《天津文学》2020年第9期上的三首

俗常（组诗）

 

俗常

 

我知道，铁路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在远方等我

但我愿意这样走下去

我踩乱过好多石头，它们本来就很乱

我也踩低过野花，它们本来就很低矮

 

在这条铁路上

我曾遇到过爱情

邂逅过几朵好看的花朵

现在，偶尔会碰到绿皮火车

像是从清朝驶过来的

慢慢腾腾，像在不停地宣泄

不满的情绪

 

我知道，我会越走越老

但铁路没有尽头

就像苦恼

就像挂念

 

我知道，天黑之前

我还得原路返回

返回到寡淡的晚餐中

返回到

一种抵抗与另一种抵抗的

消磨中

 

水龙头

 

一块铸铁里，有水在嘀嗒，嘀嗒

像时光在爱里流逝

像疼，一下又一下

让你不能忘记

 

某个时辰

你经过这里，先洗洗手

接着把嘴伸过去

在炎热的阳光下

这不亚于那次激情之后

浑身酥软地躺在坡地上

看流云和飞鸟

 

嘀嗒，嘀嗒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

一个被遗忘的水龙头，悬于半空

......像一种告诫

 

生硬的铸铁和柔滑的水滴

之间，有一种平衡

——经久不息

 

 

老矿工

 

阳光正好，不热也不冷

他躺在椅子里，像一堆煤

神态疲倦，脸色惨白

一副圆框眼睛

没精打采的架在有些塌陷的鼻梁上

 

当年的英雄，一班可以攉十吨煤

当年在表功会上

他神情激扬，唾沫乱飞

他创造了无数个记录。他家的墙壁上

至今还贴满了奖状

 

现在，他已经彻底被病魔拖垮了

他的两个孩子

一个至今不知去向，一个再过五年

才能刑满。她瘦小的老伴

坐在椅子旁，似睡非睡

仿佛一缕轻风

就可以吹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