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百花洲》载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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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围(组诗)
思想者马尾松
一只灰雀是一个成熟的技师
她的巢选址精准,从不建在即将枯萎的马尾松上
有一些死亡的气息只有她能嗅出
一条老藤就在她的新巢边,似有
大纠葛未解。它连名字都没有
为了配合灰雀的飞翔,它会尽量减少荡漾
一个人出现在树下没什么意思
在这里,我的世俗生活总能找到替身
我就是一个临摹者。抑或失语者
向枯藤问一些爱情的问题,向灰雀
问一些家庭的问题。如果来得及询问自己的未来
请别错过树洞,它收养过冰雪也盛装过大风
只有它像我的老境。有小小的不可测
和时光的伤害。唯有这种伤口
能被覆巢的雏鸟,暂借数日,抑或久久利用
摇曳这个词
不记得是哪一天,我突然讨厌起摇曳这个词
我的山坡,不美了
我怀疑山坡上的芭茅草,学不来芦苇的样子
那轻度的,有弹性的弧线
终于,今天,我突然一下子
又迷恋上了这个词
芭茅草,站在山坡上,不断点头,又不断摇头
黄昏中的摇曳,这个词,出现在残絮上
出现在群坟旁,突然,具有了动词的惊惶
而又,具有了形容词的,一派安详
摩围
哑巴,为了解释摩围
我推举自己的天灵盖。我已经
找不到身体上,更接近高天的部分
而你觉得我常常垂首匍匐
取出头骨,就只能是:又在忏悔
哑巴,为了读出这个词语
我的嘴唇变化得很缓慢,听
摩——围——而你认为这是我
天天都向你读出的:姆
一个字有了绵长的尾音,和呼唤
就会变成两个字,甚至深远
哑巴,为了向你描绘摩围
我指向自己的前额,说:这是悬崖
我指向自己的胸膛,说:这是草原
哑巴呀,可你认为我指向了灵魂和心
连连摆手,让我不要悲伤
哑巴,你是对的
悲伤那么辽阔,爱意难以象形
一座山与你,与我
一旦产生关联,就会深藏迷雾
就像我俩在人间
唯有缥缈,可以深深会意
注:摩围,仡佬族语言,意为接近天堂的地方
藤的阴影中回忆明亮
野生猕猴桃藤,有一个阴影
曾经布满麋鹿的脚印
松鼠的长尾巴,毛毛虫的唇痕
一场大雪让什么都消失了
可你的阴影
还在那里,布满了冰挂的垂体
雾凇的晶体
因此你的阴影里布满慈悲
如此明亮,像在巨大的安静中
回忆那样,明亮
你的阴影里
冬至覆盖过立秋,大雪掩埋过小雪
我收藏过你
花的俘虏,雪的被告
野桂花的叶子窄一点,尖一点
香气短一点,收一点
它的孤绝,因为离群索居
便不是花的孤绝
花下一两人,有一两个跪姿
因为迷恋忧郁
才能识得香气的幽深
身后是悬崖,身前是追捕
花朵在野,接受它的抚摸
便是接受自然的刑具
很轻,看不见
哑巴呀,香气不断
我想长久地跪卧下去
我仿佛看见雪原就在眼前
如一场辽阔的庭审
我们此生无望,无辩护
我做花的俘虏,你做雪的被告
在野者坛花木犀
暮色变成了雾气
雾气变成了露水
露水爬上睫毛,坛花木犀
因此获得深深的孤寂
她的孤寂,是奇数
方圆十里,再无第二株
你也配有这样的孤寂,不过
你要先像尊重爱情那样
尊重海拔。你还要像尊重贫瘠那样
尊重页岩,和页岩里的石缝
坛花木犀因此获得
深深的死亡的感觉,就如
花簇从叶腋里蜷缩进去
黯淡下去,而后
她满面化霜,你状如永诀
注:坛花木犀,俗称野桂花。
母骨
圆盘锯、铁片、飞来横石
这些取走我亲人骨头的物体,不见了
右腓骨、手指骨和头骨,这些缺口
构成了一家人的重量
老人还在医院里,刚刚破碎的
是一片我们的母骨
因为轻贱
被随手丢弃在垃圾桶中
隔壁刚刚做完人工植骨手术的人
花数万元买了几克骨粉
这让我相信:地球引力就是命运
巧合不是。当然,神也不是
她昏迷的时候,我在大哭,三百里外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才是最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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