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没少挨她的打。

 后来妈妈对我说：“你之所以有出息，在于我的严格教育。”听到这话，我报之一笑。我说什么呢？我又能说什么呢？在那个时代，家境贫寒，一家子至少有五六张嘴，而在社里挣工分的往往是一两个人，一年到头分不了多少粮食。吃饱谈不上，穿暖谈不上。往往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大人哪有好心情逗自己的孩子玩耍？哪有功夫理孩子们的心情？只有一做错事，一顿暴打、一顿臭骂就完事。

    我小时候挨过妈妈多少次打，真的记不清楚了。但唯有一次挨打记得清清楚楚。

    爷爷过世早，守寡的奶奶把父辈们拉扯大，娶妻成家。我小时候，爸爸和叔叔还没有分家，搅和在一起过日子。家里几个孩子，我是老大。那么看更小的孩子的重担就落在我身上。

    小孩子照看更小的孩子。调皮的孩子照看更淘气的孩子，哪有不出差错的？

    我照看叔叔家的大儿子。那时我七岁，叔叔家的孩子两岁多些。我天性贪玩，看孩子把我栓在家里，不能跑出去和村子的其他孩子玩耍，心情糟透了。日复一日，盼着这个小弟弟快快长大。但他就是不长，前天和昨天一样，昨天和今天一样：爱哭。真是烦透了！

    烦透了也得看。大人的命令不能违抗，也不敢违抗。既然不敢违抗，也就老老实实地收拢自己的那份野心，呆在家里，哄小弟弟睡觉。哄小弟弟吃饭穿衣，抱着小弟弟只能在家的院子里玩。郁闷极了。

生活实在单调，没什么玩头。就把弟弟抱到磨坊里，在石磨子上玩。

    石磨子上扇有个缺口，小弟弟把右手食指塞进去抠麦麸子，我没注意，使劲推了一下石磨子，这一推就麻烦大了。只听小弟弟撕心裂肺地大哭，一看，小弟弟的食指被石磨子压住了。当时吓坏了，赶紧跑到地里找来干活的妈妈。妈妈和婶婶疯了似的跑回来，把磨扇抬起了，抽出来弟弟的小手指，小手指给压坏了。

    气急败坏的妈妈，操起磨坊角落的竹扫帚，劈头盖脸打下来，一扫帚让我脸上挂了花。

    我撒蹦子从磨坊逃出来，妈妈还在后面追赶，但却没有追上我。那时，我一口气跑到沟畔边的一块地盖楞下，蜷缩着，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不停地用破了的汗衫擦拭脸上的血迹。

    一直但太阳落山，还不敢回家。天眼看黑透了，仍不敢回家。

    后来听到妈妈喊我的名字，我也不敢回家。

    妈妈大概找了我好长时间，才找到蜷缩着发抖的我。

    妈妈看见我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再没有揍我，只是哭着，骂着。扯着我的小胳膊往家里走。

    一路上，我哭，妈妈也哭。

    回到家，饭也没有吃，就倒在炕上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妈妈用湿毛巾擦拭我的脸蛋。

    那时候，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幸福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无法述说。简单的如同阳光一样，包裹着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