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恰河谷

 

宗 海

 

去年的草地上

长出了今年的新草

瓦恰河谷，两只离群的公羊

把弯角，指向了天空

 

远处的雪山和近处的毡房

依旧保持着相同的颜色

炊烟淡淡，故事日日更新

流水却一直是先前的样子

 

清风一遍遍辞退

来自山外的俗气和喧嚣

阳光指出的道路

明亮而干净

 

一只鹰在空中停留久了

成为雕塑

更多的飞翔

来自我们低处的内心

 

 

印象苏干湖

 

地气化开盆地里结冰的湖水

饮雪的草

在春天敲锣打鼓

迎接盛装的羊只和马匹

 

芦苇荡里布满清风

海子深处，牧人扎下游走的帐篷

在寂静的黎明或黄昏

含泪聆听阿肯悠长的歌声

 

时间仍然单薄而干净

远山静穆，蓝天澄明

白云如高原未嫁的女子

步履自然而轻盈

  

此刻，那些飞越头顶的鸟群——

白天鹅、黄鸭、斑头雁和黑颈鹤……

会依次落下来

寻找到去年温暖的巢穴

 

 

慢下来

 

秋风远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可怕

在它的引领下，棉桃打开了自已

 

田野上到处都是灯盏，白色的

没有火焰，却让采摘的手，感到了温暖

 

在戈壁边缘的村落四周，每一块棉田里

都有劳作的身影，被秋风所描绘

 

多么庄严而温暖的场面，我乞求上苍

慢下来，让它们成为人间永恒的一部分

 

 

雪落河西

 

一场雪，又一场雪

落在了河西，落在了我一生

走动的土地上

 

覆盖了羊只啃食过的花草

覆盖了麦子的、茴香的、葵花的气息

覆盖了绿洲之上的村庄

——万物陷入短暂的睡眠

梦，是白色的

 

偌大的河西啊

山川喑哑，林木沉默

只有我热爱的双眼，醒着

像一只不肯冬眠的土拨鼠

 

——广袤而神奇的土地，也要

像我们一样，在这寒冷的冬季

歇一歇疲惫的身子——

 

 

河西，深秋之暮的短暂寂静

 

一朵白云飘过了祁连山顶

我相信，它是去青海的塔尔寺朝圣了

因此，天空中出现的金黄

肯定是大金瓦殿晚祷的钟声

 

“历史总会让人着迷”

在河西，我随一串隐身的驼铃

丈量旷野。这片古老的土地

总会让人想起西戎、乌孙、月氏和匈奴

 

此刻，风吹走廊

吹深秋之暮的短暂寂静

——林木萧萧。落叶还会将多少

细小的流逝，悄悄覆盖

 

 

阿克塞

 

已经很西了

我在偏远的边陲小镇

看到，太阳的金辇

磕碰着翻越带雪的祁连

直往下坠

 

此刻，我要说出旅人的孤独

阿克塞的孤独

以及渐渐降临的黄昏的孤独

 

晚风吹过宽阔的国道

敦煌到格尔木的大型货车

在此打尖逗留。又点火上路

一头扎进了

当金山口堆积的暮色

 

 

我愿意

 

当金山口吹来的风

带来积雪和众神的祝福

在高原，六月的黄昏

也会有稍许的寒冷

 

我如一粒沙子

在敦格公路的边沿移动

此刻，夕阳下坠

明天又将是缓慢而崭新的一天

 

在阿克塞，我愿意长成

植物园里的一株野麻、苜蓿

或一丛寂寞的麻黄草

 

杂树生花，飞鸟往还

我愿意在此安顿浮躁的内心

聆听干净而偏远的声音

 

 

      甘肃宗海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2020z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