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在《扬子晚报》2018年3月4日上的五首

惠永臣的诗（五首）

孤独帖

 

树木静立

我暂时不能给它们

借来一场大风

所以，几片没有落的叶子

面庞呆板，像极了那些

没有主见和思想的人

浪花

 

大海是无边的。大海值得炫耀的

是那跳跃的浪花

记住大海，首先要记住浪花

记住你

用一只瓶子，要把一座大海的

浪花，全部装进去

一瓶浪花倒在沙滩上。沙滩

只湿了脸面那么大一片

 

前一瓶浪花，与后一瓶浪花

不是同一瓶浪花

那么多瓶的浪花，都被一片沙滩

收走了。辽阔的大海

其实，远没有一片沙滩辽阔

 

一片辽阔的沙滩上

一个人专注着

一个试图舀走大海所有浪花的人

 

幸福，就更加辽阔了

失恋

 

一个往苇草里扔石头的人

谁认识她？

夕光打在她身上，像一块

忧伤的黄金

 

她扔进去一块

然后弯腰捡起来一块，再扔进去

她脚下的石头太多了

她的身影看上去

有些破碎

 

这个不停扔石头的女人

谁认识她？

你看，她的裙子被风吹得

多么忧郁

 

这个把暮色

穿在身上的女人

她什么时候能把脚下的石头扔完？

那一片苇草

已经在秋风里缴械了

 

白茫茫的一片

在巴丹吉林沙漠

 

从来没有放弃生长

一座沙丘旁，一座更小的沙丘在生长

 

一座连着一座，它们要去哪里

一座座沙丘上，有人栽下梭梭草，沙打旺，柠条

有人栽下爱情的传说

有人忘记了回家，成为一座更小的

不显眼的沙丘

 

在巴丹吉林沙漠

这样的沙丘太多了，以至于干冷的太阳

不知该从哪座沙丘开始

 

去追赶他们已经走远了的村庄

我宠坏了我的身体

 

我已宠坏了我的身体

我带着它

去远方，也常在近处烦恼的生活着

我确实一刻钟也不能离开它

我供奉它，身体里有一尊佛

香火袅袅

我每天净手，上香，礼佛

我不厌其烦地给它穿上光鲜的衣服

一周两次的洗澡

也乐此不疲。我曾经用酒精

灌醉过它，然而它让我认错家门

走到了一个我曾经暗恋过的女人家

这是多么丢人的事情

但我从不怪罪它

这不，今天，我把它带到山坡上

沐浴冬日的阳光

对那倾斜的高度

 

突然有了一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