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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清亮的面汤

(2017-10-29 18:3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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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转载的诗歌
原文地址:清亮的面汤作者:黄沙子
○灭灯

祖父总说人死如灯灭
但我却在想
那灯火也是可以再点燃的啊
一直等到真的有人死了
却没有回来
才知道那灯灭并非风吹而致
而是灯油已然枯竭
多么浅显的道理
只是因为省略了中间
生而为人不停燃烧的过程
给我了对重活一世的无限期待


○湖边

如果玫瑰不再叫玫瑰
而被称作沉船木的饭桌
麦冬也不再叫麦冬
而被称作防腐木的椅子
我是否不再是黄沙子
而是长得像人一样的
一只白鹭在沙湖边散步,也许沙湖
不再是沙湖而是上帝手中的
一杯鸡尾酒,上帝
此刻又该是什么东西

○清亮的面汤

我们从不将生命用“短暂”来形容
而是说“他只活了一小会儿”

即使活到脸像树皮一样皱皱巴巴
我们说“快落了这个人”
好像他已掉队,就有人来收拾他了

“砍柴的砍柴,割禾的割禾”
生和死还没有成为亲戚
那个“带着拐棍出生的”
失去母亲,又失去父亲的孩子
失去所有认识的人他也活了这么大

我们从不试图探究那些不了解的事物
比如傍晚天空中
那“油锅里滚过一遍的”云彩

比如面前这碗清亮的面汤
“鬼才会吃得这么凄凉”

○新年

我来这里是为了解决一些问题
花湖的第一个冬天,人们都没有离开
从傍晚到深夜无休止的鞭炮声
让我几乎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竹林中的麦冬还是绿的
午夜十二点我还听到了
欢呼声,新的一年
在最黑暗和最喧闹中到来
我将被惊醒的猫和狗安顿好
将水管拧开一丝缝以免它被冻住
那滴答的水声正好一秒钟一下
时间和墙上的挂钟吻合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我一直
没有找到问题所在,独自一人
置身于这伟大的时代

○香妃墓

偶尔想起我也是去过香妃墓的
但只记得很多粉红的虫子
趴在不停飞起的纱幔上一动不动
对于已经消亡的事物来说
悲伤也不过是活着的人的外衣
坚固的石块终将化作沙子
我穿过那似乎是另一个国度的城市
大巴扎中喧闹的人群
还有清真寺对面的新华书店
丝毫感觉不到它离我来的地方有多远
记不清街道两边是什么树
在开花,闪着玻璃一样的光芒
秘密的小巷里隐藏着遗迹
用来进食的刀叉与骨头相撞
发出激动人心的声音


○谦逊

当灰背鸭悄无声息地从湖面消失
湖水变得冰凉时
夜晚使得以往傲慢的白日
变得谦逊,即使是晴天
阳光也紧闭着大门
每一堆捆起的稻草都在怀念谷穗
为不再沉甸甸的生活感到羞耻
每一个黎明都有人在祈祷
像一只守责的公鸡
因为忘乎所以而将心中所思
大声地念诵,在没有叶子的树林里
无巢可居的麻雀拍打空气
好让诵经声传到远处


○八十岁以后

八十岁以后,她说每一天
都是意外,是别人的
那死亡甚至不再叫死亡
而更像向上天交还偷来的赃物
她安安静静地往枕套中
填塞棉花,不管塞进去多少
只要用力总是还可以继续
直到长方形的布袋容器
变成一个圆球,变成更为结实的
一个能够滚动的人
她向我谈起八十年来
生养过的子孙,有些已经不在了
有些离开家后再也没有音讯
但她坚信他们生活得很好
在别的地方的屋檐下
当然也有人坐在椅子上
因为思念而痛哭
她曾经放牧过的羊群
因为草地越来越少而终至消失
这么多年她唯一每天见到的
是门前榆树上的喜鹊窝
即使没有鸟儿在里面歇息
它也从未散开、腐朽
仿佛已经成为树枝本身

○停止

年数越长,越不能梦见
仿佛时间正慢慢掏着身子
仿佛有人在说
“离开他,快点”

我再也无法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抱着深爱的那些人
哪怕是习惯在黎明之前起床的
赤脚走到田野的人
那些人早已向我告别过
即使我远在他乡
很久才听说他们的死讯

从未在深夜经过荒野时感到过害怕
作为那些魂灵的孩子
当我试图接近冰凉的火焰
我希望它们在我的手中
而非被风吹着熄灭
早一些消散于更广大的黑暗里
我从未希望在余生停止告解


○躺着而听到秋虫鸣叫

除了听到的人之外
整个世界都被它们占领
只有一小块空间
就是你躺着的
你将之放倒在花湖的
那一个人
作为摒绝声音因而保持安静的
那一个人在自己
身体内也听到
回声,再也没有更多办法
可解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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