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  语（组诗十首）

□小  米

 

 

 

 

 

灰

 

灰的肚子里装着一万公里旅程　从南

到北　从西到东

它栖落　安静　暂时不喘息　还轻

 

我不知道灰

从何处来　到何处去

我也不知道

灰是什么时间　来的　何时会走

 

我看见了灰

可以肯定的是

我还会彻头彻尾

忘掉灰

 

椅子的逻辑学

 

一把空着的椅子

期待谁的屁股　把它坐热

然而　从未有人想过

要在屁股上　给眼留个位置

 

一只不长眼的屁股

仅仅是屁股

它是无法看到椅子的

 

即使一只长满眼睛的屁股也不会

发现椅子

 

毕竟它不是脸

 

出门

 

如果今天出门　我不知道

会遇见谁

我出了门　我知道

一定不会遇见的人　是我

 

如果今天出门　我不知道

我会朝着哪个方向走

我不知道　要到何地　去见谁

我更不知道

找他做什么　说什么

 

如果今天晚上　睡在床上　独自思量

我要是出门　为什么

非得找个目标　找个理由呢

我被这样的想法局限着

过去如此　现在依然如此

 

所以今天

我哪儿都没有去

一直呆在家里　呆在

自己的里面

 

波浪

 

我总在深夜里才回来

我想让白天长些  让生命

更长一些

 

我路过大街  小巷  刺眼的

一盏盏路灯

这沉睡的汪洋

它在我酣睡时分

翻起波浪  开始汹涌  并且

向四面八方流淌  我似乎

一直踩不上它的节奏

 

我似乎一直跟在波峰浪谷的后面

紧紧地追赶

我其实不想让自己落得太远

 

当我停下来

心力交瘁

我发觉我就在波浪里面

我发现  我一直

都是波浪  只不过是小小的  不起眼的

 

酸

 

世上百味  我已品尝了大半

独独对酸

我的兴趣  依旧不减当年

 

我甜过  应该是的

但很短

我也苦过  但它早已化作了甜

 

只有酸一直未改变

它还是酸  酸得让人

留恋忘返

 

水渐渐凉了

 

我把烧开的水

注入暖瓶的时候  我把这滚烫的水

倒进保温杯里的时候

它一直是热的  我把保温杯的盖子

拧紧时  我也知道水是热的

当我出了门  之后  又回到家里

当我拧开盖子  想要痛饮

我发觉水已经凉了

 

我知道水是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

渐渐变凉的  我知道

刚开始的时候  水还是

一腔热情  满怀信心的

现在  水已经凉了

像初始的水  它冷静  清醒

再也不会冲动

 

葱

 

几个姐妹  一起苗条  一起葱绿

不离不弃  把脚也

捆绑在一起  于家园之一隅

守望并期待着

一场轰轰烈烈的雨露  抵达根部

 

吮吸无声  爱亦无声

在浩浩荡荡的承接中美容

柔若无骨

又挺拔  置身在透亮的春风里

她们轻轻地摇摆  悄悄地动心

 

悟语

 

本城

一间我住过四五年的

矮房子

拆了六七年了

 

有好多次

我曾路过那地方

丝毫不记得

我在乌有的故居

还住过

 

多次回家之后

使劲想了很久

我才想到

的的确确

有这回事

 

八九年后

我打算

不再想起它来

 

忽略

 

不像鸟  使用了

它自己的翅膀

羽毛下的气流  被记忆收藏

 

坐在车上

我走过的地方  了无痕迹

只有车辙横陈如伤

 

车负担过我  但我轻轻地

被车忽略

 

途经异乡

 

来到此地  我不欲跟本地人

有任何瓜葛  也不想打搅谁  招惹谁

来就来了  走的时候  也不牵挂  遗憾

 

我是一个过路人

此地不是我的目的地  我也不想给它

留下什么好印象  坏印象

 

我不想让谁记得我

不让人明了我的行程

我的来与走

像起于无形又终于无形的

一缕微风

不改变什么  不留下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故乡也是异乡

我是我的陌路

《大理文化》2016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