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其上，通过摇晃表达着感动（组诗）

 

惠永臣

 

 

 

寻找

小南风吹皱一湖碧水

你忘记了收走自己的影子

鸟鸣里的伤

像一团火焰，在风中摇曳

当寺院的钟声落下来时

暮色加重了一层

人间的昏暗，时刻就会湮没一条小路

但你还没有打算离开

摇晃不只有一枚病恹恹的落日

一朵栀子花

尽力地倾倒身体里的灰烬

而你，却在一块石头上指认落日的指纹

那些凌乱的，不堪收拾的

允许了你的触摸和搜寻

而她，似乎在草丛里，找到了神曲

风抚弄过的

早已葳蕤一片了。只有丛乱的花枝

也许，只需要一滴清泪

它们就能复活迷人的香艳

落日终于病去

你的黑暗，就成了大地黑暗的一部分

 

 

匆匆

 

是谁打开天上的羊圈？

 

......地面上，落叶在匆匆赶路

一位旅人

他向后甩了甩背包。他身上的黑暗

太沉重了......

 

一股老北风，也不能替他减轻些

他破帽遮颜

走向了旷野的更黑处

 

 

草地暮晚

 

一只反刍的山羊，抬头看了看落日

那一抹的霞光

像是从谁身体里倒出的火焰

点燃了草丛里的寂静

一只黄狗跟在达英的身后

它的东张西望，也没有让一匹帐篷

在风里惊悚

 

山坡上有更多的羊只漫了下来

幸福是细碎的

一个背离故乡的人，他和他的瞭望

没有敌意。小黄狗

嗅了嗅他的疲惫，然后蹲在草地上

吐出长长的舌头

 

唯有一棵树，站在黄昏里

谁知道它的用意？

只有时间在其上，通过摇晃

表达着某种感动

 

 

回忆

 

多少往事烟消云散

我和你散步街头。街上的月光只照着我们两个

我们从东到西

沿途店门紧闭。寂寞的时光

在一张酒幌上荡漾。斑驳的木门

老旧的铜锁

已经守不住秘密了

 

我们互相回忆着

似乎有悲伤，也有喜悦

但均无来头。我们把一条街所有的都爱一遍

然后恨一遍

最终，我们回到最东边的小木屋里

点燃小火炉

品着多年前的茶水

度过了又一个平安的夜晚

 

我们相安无事

一条老街相安无事

我们的回忆相安无事

只是，檐下的皮灯笼，卸下疲惫

在往事里晃荡着

 

 

致芭蕉

芭蕉叶够硕大的了

我的窗外，晴空万里

一只蝴蝶刚刚起床。芭蕉叶的颤抖

让一滴露珠，有些无所适从

我感动了

因为我清楚。还有一位蝴蝶

在匆匆赶回的路上——

那一道弯曲的光线

躲过了世俗的眼光

 

 

探访

 

幽静里有山光在闪动

树枝间漏下的小风，动摇了

几枚叶子和我的念想。我所要抵达的山寺

在一片微凉里传来钟声

 

她是不是拒绝了一条小路的探访

和我庄严的仰眺？

这些年

我所期待的，都在远离

我总是在回顾来路

万物各有自在

山林的寂静，掩藏着我的不安

而一股流水，它的感激

用跳荡的水花表达

 

不远了

近千米的落差，使我的感激之心

被山寺的微光

终于点燃了

 

 

无助

 

寂静在寂静里喧哗

草木攀援着草木

一条小路 不知去向

蝴蝶在徘徊。多像一个无助的人

 

山谷宽容着一条溪水，蜿蜒归来

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忽隐忽现

“无边的草木有无边的宽恕”

她踩踏着它们

她顺着藤蔓的指引

要爬到高处？

高处的小寺，钟声还没有落下来

 

汗水喂养着内心的阴影

风里，草木的晃动，并不包含着它们的悲伤

她爬至半山腰

那里，已看不到山下

一条小溪宿命的源头

 

那里，一座墓碑已长满了

潮湿的青苔

 

 

在拉尕山

 

在拉尕山，做一块石头是幸福的

每天，被经声包裹

思想也不在光滑，呈现出

幽曲。多棱。并被温暖的红色

念进人们的祈祷和诵读里

 

桑烟记住了夕光

经幡记住了流淌

一匹风马旗，记住了去往圣地的路途

 

沿途，草地被帐篷记住

早晨被奶茶记住

达英被我记住

一块顺着山势滚落而下的石头

被青稞和一块骨头记住

 

长路漫漫

等身长头，一路向西

沿途的冰挂

像青稞的光芒

转山之后，又有人倒伏在地

她是神

还是神的化身？

她跟随着

一路挺进西藏

 

——布达拉宫，又多了一个神的孩子

人间的情种

 

 

梦

 

山林送来幽静

我独坐栅窗前，像一位苍老的猎人

我已布下套圈

我安心地饮酒。目睹着光线给林子

镀上一层潮湿的金色

此刻，我适合裸身而坐

适合约出另外一个自己

对饮。或者静静地坐着

一句话也不说

 

等猎物进入圈套后

我穿上温暖的皮装，带着自己心爱的小狗点点

踩着凌乱的腐叶

拨开层次分明的灌木，按原路搜过去

 

无论它是一只獾子

还是一只野兔

我都用一幅猎人虚荣的耐心

把它带回

我简陋的厨房

 

 

抵达

 

山林幽静

一股风，抚摸着每一棵桦树

它们的光滑，无法刻上我的不朽

我的热爱，也有空茫

但我愿意每天重复着自己。每天的否定

又在无端地镂刻着我的内心

 

每天，我都从不同的角度

抵达我自己......

我的穿梭，已经无法让我回到原路

桦林里漏下的光斑

已经足够了。我看到我细碎的阴影

我看到我伤害过的人，他们原谅了我的鲁莽

我看到了我的爱

尽管已经陈旧，但仍有反光 

我所用过的词语

它们都是幸福的。它们所蕴含的温暖

足以让我对这个早晨充满感激

我会继续抵达——

“我不是过客，我在寻找归途”

 

引文为宋晓杰老师诗句。

 

 

江边

 

祖先们，是不是都居住在石头里？

 

被江水一遍遍地洗着。光滑

似乎不隐藏一丝

褶皱。两岸不够宽阔

但也足够瞭望了。江水碧蓝

这样真好，使蓝天不过于孤单

几只水鸟，它们的飞翔

似乎没有目的

这样也好

 

江底是不是囤积着更多的石头？

是不是还有珍宝。沉船。一个海枯石烂的爱情故事？

平静的水面，似乎没有未知

似乎未知里又有无限的已知

其实，每一滴水

都有奔赴大海的野心

这一群不安分的水滴

“哪一滴作为眼泪最合适？“

 

......寂寞已久

每一块石头上，似乎都落着

潮湿的星星

它们不惊慌，也不错乱

它们的善良，并不包含它们的悲伤

它们，任凭我们继续评论着

 

 

一个最普通的早晨

 

她提着拖把

拖把上滴着水

她先厨房，后阳台

阳台上的几盆绿植

在阳光里

绿得随便自然

 

她不慌不忙

像拖把上滴着的水滴

她把不干净的地方

又拖了一遍

房间，看起来

光亮多了

 

除了我的书桌

书桌上胡乱堆放的书

一些未完成

可能永远

完不成的诗稿

 

 

往事

 

推窗。银杏树上两只鸟在唱和

几朵玫瑰，极力挽留着

蝴蝶潮湿的翅膀

 

书也看不下去。茶水已淡。

往事可堪回首？

空廖的石凳上

汪着一座大海。等待赞美

你的帆。我的船。

 

此时，该忆起：

你挽春衫，戴草帽

深入菜园，摘青韭。黄瓜。豆角。芹菜。

喂养我有些遥远的胃

 

 

心结

 

黑暗掩盖着黑暗

两条铁轨摸黑伸向远方——

 

远方的小站，焦急的人

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捂着自己的伤痕

使黑更黑

 

星星永远是数不完的

沿铁路慢走的人，在暗黑里想一些人

他们有时反复地出现

有时，杳无消息

 

灯标，似乎收藏着

一些模糊的光亮

像爱，永远那么靠不住

你踩着枕木，继续往黑暗里走

你似乎不愿意与她

一同分享这一部分的光亮与闪动

 

 

 

惠永臣，男，1973年出生，甘肃镇原人，甘肃作协会员。出版诗集《时光里的阴影》、先后有700多篇（首）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国作家》、《民族文学》、《青年作家》、《星星》、《四川文学》、《岁月》、《黄河文学》《诗潮》、《诗选刊》、《延安文学》、《安徽文学》、《天津文学》、《西部》、《诗林》、《延河》《中国诗歌》、《青春》、《文学港》、《山东文学》、《西南军事文学》、《回族文学》、《阳光》、《湖南文学》、《西北军事文学》、《青海湖》、《朔方》、《飞天》、《骏马》、《佛山文艺》、《都市》、《鹿鸣》、《椰城》、《秦都》、《牡丹》、《延河》、《厦门文学》、《北方文学》《甘肃日报》等多家报刊杂志。曾获甘肃省第五届黄河文学奖，白银第一届凤凰文艺奖文学创作三等奖、获《黄河文学》2014-2015双年度文学奖三等奖、《鹿鸣》2015年优秀作品奖、先后有三次荣获《甘肃工人报》举办的全省职工诗词大赛一等奖。

作者通联处：甘肃白银市靖煤集团公司魏家地煤矿办公室。邮编：730913，电话：18309438760邮箱：bypchyc@sina.cn，qq:731599694；博客：http://blog.sina.com.cn/u/26424167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