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现代诗选粹【玛利亚·巴纳斯诗十三首(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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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玛利亚·巴纳斯(MariaBarnas,1973—):荷兰当代女诗人,视觉艺术家。已出版诗集《两个太阳》(2004),《一座城升起来了》(2007),及小说两部。诗集《两个太阳》曾获荷兰巴丁格奖。
两个太阳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当我入睡,大海仍在下方,
太阳如往常一样在我面前。
我挨近黑暗海水的一个局部站着,
不久,我就会去到船边,
它们白色的航行灯像宽慰的叹息,
有时在喋喋不休的鸥鸟间出神。
但在给我的戒指里,我被斜置在
一个日期旁。我看见他随着一个太阳
消失在远方。又湿漉漉地出现在窗子里。
他叫我花。或者春天,迷人的,甜蜜的,
糖果,亲爱的,最近更经常叫我
不愿意,现在不行,求求你。
男人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我想起我爱过的那个男人。
我爱他吗?
它制造了多少恐惧?
我们的盘子更空了,
盘边,是一朵花,一个小萝卜
削成的。一个小而生气勃勃的生命。
并不是用来吃的,他知道。
一张可能的桌子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我伏在桌上工作。
桌腿容易脱落,桌面也不稳重。
但此刻我正坐在这座房子一扇错误的
窗下,这座城市逃离了我。一张
我记不起名字的脸。
或许我不该在早上
听安魂曲,但是不听的话,我就会听到女孩们
咯咯傻笑。你永远不知道她们会什么时候开始。
那唱歌的人就不能偶尔小小地犯一次错吗?就像我
和一个高个子男人在一间水上的矮屋里。
我们去游泳。我们偶尔也曾快乐,
但是有一天我开始害怕那张桌子。
如果我离开,它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管怎样,它将仍在那里。
他给他的新妻子看那恒温器上的
小太阳,到了夜里它就会被拔掉插头。
她知道她正睡在我的床单里吗?
那床是我的,我就要过来
收拾那些椅子和那邪恶的大海。
珠之海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小城转身,
当我回望。请原谅
我以为你是旁人。
我找到一个绝好的诅咒词,
我舌头上一颗刻薄的珠子。
我从纸上剪出一颗带条纹的心。
难道我不敢说我需要你?
这世界已疲倦,在一本练习薄的
蓝色横线上,它是冷的。
起初一个男人还睡在这儿。
现在这身体已起身。
我沦入沉默。
请怜悯我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一个有着漂亮眼睛的英国男人正为我调钢琴。
我会很仔细地做,他说。
小水滴和树叶正从花园角落里的接骨木灌木丛
洒落,先生,像词语从我嘴里迸出。
你介意吗?
我觉得那棵树已病得无可救药。
我们可能有点儿小问题,这儿。
我们。
一个潮湿的夏天已在我心里破晓,
亲爱的先生,一种令人瘫软的热。你可有建议?
我不知道英语里“灼热”怎么说。
你想喝点儿什么吗?
多谢。
有多谢?
在布鲁塞尔我吃衬着金箔的巧克力,
我戴一顶无可挑剔的帽子。
在巴黎我骑在费里斯转轮里。
我可以那样和你一起去伦敦。
假如我有糖。和牛奶。
这个英国男人在弹奏。
请怜悯我。
就是这样,就是这些。
多谢。
译注:
请怜悯我(Erbarmedich):为巴赫《马太受难曲》第39首。
费里斯转轮(Ferriswheel):一种在垂直转动的巨轮上挂有座位的游乐设施。
连贯性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女孩登上楼梯。女孩登上楼梯,脚步
在梯顶挤进一道弧线。她继续走,
并不理会她不能改变任何情况的事实。
我们瞥见她的前额,苍白的皮肤,
与楼梯并行的她的头发。
她径直朝前望,当她登上楼梯。
有一个女孩正登上楼梯!
那头发的披垂像是戴着一头假发。
她的臂下紧紧携着一个包裹。
有一个包裹正登上楼梯登上台阶
登上楼梯上台阶上的一扇门登上脚踝登上女孩。
她没有改变什么现在她的脚趾已经触到弯曲的台阶
一架风扇在她头顶一扇门在黑暗里转动
在她体内的沉默里转动一道弧线正被扭断台阶齐肩高。
一个女孩正携着一个理由登上楼梯。
你占据的空间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山脊上的岩石将不得不小心地
变成鹿。每个夜里更嶙峋更黑暗。
羊儿在跑,像一个白色的污点,一只手擦去一块皮,
从桌上,不,从那灰白的
草地上。定是被那巨大而犹豫的怪物
吓着了。那水里的山是怎样的——
我母亲在走动,正如记忆
在走动,当母亲在那无常的花园里。
不对:她在冲洗一座玻璃房。
我知道她的疑问:
你可曾被猛然惊醒,完全没有意识到年龄,
被滴落在你额头的记忆惊醒,
直到它们成为事实。他们把你的名字
不容置疑地配上一条街道一个门牌号一个国家,
写在一个信封的背面。
你是一个女人,那意味着她不是你,
当你吹干那个早晨,从我们的前额
吹着过去的一绺头发,带着一声叹息。你在我的头发里
梳理发结。别动。我们如此相像。
我们在哪儿?那儿,
他们在右边。不,那些是石头。
雨点落在弗雷德里克广场上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她站在正要发生的事情的
边缘,周围的树木变得僵硬,
笔直朝上。她折起给他人的诺言,
朝那坚挺的白水里
吐出两个词。一只狗跃上
边界,当雨点
落在喷水池里。
爱与之有关,
但它只是那被需要的语言。
以及需要的。
喷水池制造着相似的姿势,
而那只狗将把自己从它的外衣里挣脱,
假如事情如此持续。她不确信她的手,
以及她的词语会在何处触水。
两只狗开始出现。
一只没有外衣,另一只没有心。
译注:
弗雷德里克广场(Frederiksplein):位于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
广岛的时针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他们站在塔上望着
一匹马正被拉向水边。
你们在哪里埋葬死者?他们指着这牲灵,
又用指尖摇晃它。
六十年前它们停止了走动。
那场爆炸的照片使得一切被摧毁,
除了那些一直凝视着的影子。
我们得到一座城。
一切都闪着微光,并且防尘。
我们凝视那塔上的时针。
它们并未失调。
我们敲响那些钟。
我们问那将它调准的人,这是
谁做的。谁在这样做。
那匹马引领历史。
他们说它在腾跃,因为它拒绝退缩。
太晚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我骑车穿过城市的僻静,
缓缓折入人们结群而居的屋区,
突然孤独跳上摩托车后座,
说我要与你同行一程,反正我也去那,
不方便,我说。我要去为一封信
寻找开头。再见。
我削一个红苹果,苍白的果肉
在它的盘子里看上去如此沉默,
我不忍吃它。想象你选择的
那个女人,不是我,计划另一个
我能居住的国家。
孤独已试过所有的椅子,
当你打电话来时它正躺在床上。
你看上去如此疲倦,我很乐意邀请你进来。
但你有太多的行李。塞满了巧言的
手提箱太重了,提不起。
这个男人说。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是有别的什么人在那儿吗?
没有,我撒谎。我独自一人。我点数着
一个人要在门口遇见多少谎言
才能得到某样东西正在失去的感觉。
弥撒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我们是脸上沾着露水的桨手,
无声无息划进清晨。
我们是报纸宣告的那些人,
是统计资料谈起的,镜框里的人。
我们是你蔓延的风险。
我们发现了彼此,却反而平静,
当我们知道天哪为什么我们会在这儿。
或许你与它有关?你是否那个
害损我们的人;让我们在无常的大海里憔悴,
因为那儿有这么多的我们:我们的哀叹
永远不会像一个女人的尖叫那样响亮,
她的手在电车轨道上燃烧。
她就在那儿。她正在尖叫,像一个
手正在燃烧的女人那样尖叫。
我们越使自己听起来大声,我们就
越毁灭自己,后来,我们是墨水那不完全的
掠食,在你摇晃的手掌里,
仿佛它是陌生人的手掌,在那最后的光里。
他们要去哪儿,那些桨手反常地
向后划行,他们拍打着水面一样
宽广的船桨,沿着陆地后退。
一座城升起来了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从顶楼进入这座城市。
布宜诺斯埃利斯的街道在下面咆哮。
一座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城市。
他们一路带着你
转进直角。但影子在这里爆炸,
卵石大楼
在旋转。还有一座
有着一颗擦伤的红色石头的心。
为了不看见一颗心正倾吐出自己,
你走下楼去。抓住你的影子。
你脖子周围红色的褶边打开来,
伸进一条红色的河流。想想瀑布吧。
瀑布。
一面钢琴盖将一间屋子砰然关闭。
按在墙上猛抽一座楼。
在电梯里你被某间屋子的门槛绊倒。
一片星星的天花板升起。
二十层楼跌下。陡直跌下。
一座城升起来了。
伤感的隐喻像死天鹅悬在树枝
——玛利亚·巴纳斯/舒丹丹译
晚餐时一个生命从这个题目
抽离,暗自缓缓生长,
尽管我的喉咙反复发出一个喉音,
它还是将自己诱入圈套(那只黑鸟
染黑了你对一棵树的沉思,
一群想不起更好的地方的鸟)
不想倾听,因为一切都在回忆,
喜欢白葡萄酒吗?请示意,或者红葡萄酒?
但我担心那根本不是一群鸟,
比我对死亡的恐惧更强烈,是的红酒劳驾。
野味汤已经端上。
有谁能赶走这些孤独的天鹅吗?
它们在水里留下八个剪影。
然后我将让这棵夜树在我身体里生根,
摇曳。为宁静寻找意象。
我将鸟儿洒在桌布上。
《世界文学》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