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冀南赏诗之六——青小衣诗歌印象
(2015-05-14 20:4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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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南赏诗之六:
青小衣诗歌印象
——品读青小衣2015年第一季度诗歌
/冀南赏诗
青小衣,是我们河北的一位名诗人。她的诗透着女性情感的温婉细腻,语言上的简约干净。她善于从日常生活当中撷取灵感,从生活的细微之处提炼诗意。譬如,《我高烧出满身桃花》、《拔罐》、《我用手指弹奏生活》等,似乎就是信手拈来,还有部分短诗,那些事物好像站在那儿,为诗人准备好了来吟咏似的。诗人从一些小的、平常的事物当中,提炼出度数不同的酒香来,然后经过她的妙笔之麯的调和,给我们呈上一首首芳香四溢的佳酿。发酵的过程看似省略了,其实,诗人渐趋成熟的诗写技巧,那可是早已备下的“百年老汤”(比喻不当,还请原谅)。她的每一首诗都有句有篇,从句到篇,均透出诗歌的纯熟。她的诗充满生活味道,或者说,她把一些普通常见的事物和生活、情感联系起来,融合起来,弹奏出有声有色的生活的情调来。譬如,刚才提到的以及《亲爱的图钉》、《木头诗》等。从语言节奏上,似乎可以听到那种女性轻微而细碎的脚步声,从《三月很小》、《拔罐》等多首诗里,可以感受到这种特征。有部分诗,口语亲切自然,也带着女性特有的口吻与情调,如“花下站一阵儿,望一阵儿,叹几声儿/也无非是把自己想成了一朵花”,以及《三月很小》整首诗等。修辞方面,诗人善于使用象征、比喻、比拟等手法,使诗歌凸显形象和生动,让文字本身具有了灵性。整体来看,她的诗是日常情感的书写,没有大而空的抒情,使人倍感亲近与喜爱。下面,让我们一起赏析几首她的诗歌。
●我高烧出满身桃花
我不敢看窗外
桃花太美,我怕自己打哆嗦
咳嗽,桃花会落
小衬衫粉红的衣领
离胸口太近
离嘴唇太近
高烧不退。一头头汗
嗓子里起火
咳出来,也是一朵朵桃花
想到桃花,我病上加病
一千零一夜,我只要一夜就够了
死一回就够了
冀南赏诗:
“我怕自己打哆嗦/咳嗽,桃花会落”,极写桃花的楚楚可怜,实为最后一节情感的抒发做了铺垫。那么读到最后,不由人不想到那个多愁善感的病黛玉,不由人不柔肠翻揉。诗人借一场高烧,烧出一首唯美动人的诗篇来。
●说民间
性温而味苦的民间
老中医开出陈皮,黄莲,苍耳子的药方
外婆不停地刮篾,割破指尖
纺车和织布机咬紧牙关奔跑着的民间
羽毛脱落仍在不停飞着,压住心跳
却不知道替谁活着,无路时投身山水
举起镰刀,将季节拦腰砍断的民间
在坚硬的岩石上挖井
把忧伤的月亮养在里面,井水清冽
喂养井底之蛙,水落石可出,亦可不出的民间
从黝黑的日子里斗胆起飞,避开风口
坐在门槛上喘息的民间
我是一个民间女子
听民间故事,唱民间小曲
走在民间的路上,遇见一块民间的石头
我的伤口越来越硬
冀南赏诗:
“性温而味苦”,一语道破民间的味道。第二节,诗人用多种意象层叠在一起,摹写“民间”的心态(如,“羽毛脱落仍在不停飞着,压住心跳/却不知道替谁活着,无路时投身山水”等)和状态(“在坚硬的岩石上挖井/把忧伤的月亮养在里面,井水清冽/喂养井底之蛙,”“从黝黑的日子里斗胆起飞,避开风口/坐在门槛上喘息”),诗人运用巧妙而准确的意象、灵活诗性的语言,弹唱了一段心酸、无奈又不肯停息的民间小曲。最后一节,诗人将自己融入其中,适应
●我坐在时光倒流的地方
我喜欢坐在一些地方,一块石头
或一堆原木上。时光会倒流,一寸一寸退回去
退到很远的昨天,更远的前天
那时候,只有黑白照片,彩色胶卷
都铺在野外。春天里,花粉落在我的鼻尖上
冬季很漫长,一地一地的雪
我的头发没有烫染过,脸上也没有擦过脂粉
衣裤上的花都是印染的,容易掉色
能洗出一大盆红一大盆蓝
父亲从部队回来,穿着绿军装
在地里帮母亲干活。他走过玉米地,高粱地时
满地的庄稼都变成了穿军装的父亲
那时,树木都长过屋顶。活着的人都住在村庄
地上的房子里,去世的人都住在村外
地下的房子里。彼此相守,看护着家园
时光再退一步。一切高度都低下来
万物都是处女身。云牵云,天空更高远,风吹风
大地更辽阔。人在天地间有走不完的路
冀南赏诗:
诗人用铺陈的方法,列述了希望退回去的那些时空,可惜天高地阔“万物都是处女身”的时代远去了,也只有坐下来回想与叹息几声。我突然想到半句诗,“像农民痛哭自己的庄稼”,我们该痛哭什么呢?
●我只爱我熟悉的那一部分
寒风中,我爱在街上跑着的孩子们
刚出笼的小馒头似的
头上冒着热气,喊着,笑着,闹着
白茫茫的正月,我爱落在母亲小院里
的积雪,像我出嫁时
嫂子们在院子里给我做新婚的被子
市场上,我爱绿油油的菜蔬
叶子上滴着露水。烤烧饼的大哥
脸上漾着炉子一样滚烫的笑
月光蘸着墨汁,在干净的院子里
练习书法。风从树林跑出来
燕子从头顶飞过,桃花都怀了春
有时,我甚至爱一些没有内容的瞬间
和一些不能说出意义的事物
在我命里出现,爱上我,并被我爱上
冀南赏诗:
如果说《我坐在时光倒流的地方》使用了层层递进的手法,那么这首诗则是平行推进,前四节诗人叙述了生活中熟悉常见的那一部分人和事物,具体真切,带给自己温暖与希望。而最后一节,却是令人回味不止的那些“没有内容的瞬间/和一些不能说出意义的事物”,你一定也有过,并且在未来的生活中还将出现,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影响或触动了我们的心绪或心境。从实到虚(这种虚是相对的),诗意得到了拓展和升华。
●拔罐
后背点火,拔火罐
八十分钟趴着的姿势
足以对怀抱的枕头产生爱情
火罐渐渐用力,拔
或者揪。封闭,阻塞,凝滞,挣扎
众脉俱开
皱紧眉头。入梦
破梦,从隐晦,混沌,疲软,羁縻中
自我开禁,消戒,松绑
像一壶烧开的水
冒着小水泡,沸点控制在体内
不外溢
春风吹欢蝴蝶的翅膀
邻床的女子,起罐时
痛苦的呻吟,像叫床
起罐时,我也想叫几声
但我终于忍住了
我只是把枕头抱得更紧
今天惊蛰,阴阳气度运行碰撞
龙要抬头
适合听到阵阵春雷
冀南赏诗:
“火罐渐渐用力,拔
或者揪。封闭,阻塞,凝滞,挣扎
众脉俱开
皱紧眉头。入梦
破梦,从隐晦,混沌,疲软,羁縻中
自我开禁,消戒,松绑”
“春风吹欢蝴蝶的翅膀”,理疗后身心的轻松愉悦溢于言表。不过,诗人总能在结尾处让诗意升华。这种“阴阳气度运行碰撞”,既是自然的,也是生理的,更是精神的。“阵阵春雷”,使人精、气、神焕然一新。
●我用手指弹奏生活
我用手指弹奏面粉,瓷罐里的盐
纯棉的旧被褥,白衬衫
弹奏不同温度的水,在各种器皿里
激起波澜,或颤音
我还不停地弹奏鬓角的月光
和眼睛里的悲喜
肋骨里的火,火焰熄灭后的灰
弹奏一堆词语,发出不同的高低音
在夜晚,我的手指
弹奏一个人的身体,滑翔,或轻拢慢捻
勒紧,沦陷
反复在他堆满冰和石头的心里
弹奏春的序曲
然后,把春天捧住,举过头顶
冀南赏诗:
题目本身就富有诗意。从具体现实的生活细节,到意象中的人生悲欢,从实到虚,轻轻叙述一个人不能口述的情绪与心事,她在内心世界里“把春天捧住,举过头顶”,也许,这更真实。
●春天,无非就是这样
一场雨夹雪过后,无非是车轮转得更快
一些初开的小朵儿,从昨夜红到今夜
野外的小梅花,不怕冷。看花的人
花下站一阵儿,望一阵儿,叹几声儿
也无非是都把自己想成了一朵花
春天,无非就是这样
脚下有冻土,枝头有春芽
冀南赏诗;
春天就是这样,人进入春天,心也会,即使不同步。即使“脚下有冻土”,但“枝头有春芽”,结尾一节,令人深思,并从中获得某种感悟。
●两棵树
楼下的蛋糕店,门前有两棵树
寒风中,他们把交错的指尖伸得很远
枯枝都流不出泪了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棵男树
和一棵女树。我喜欢从阳台向下望
我看他们,他们看着彼此
我还记得他们夏天的模样
雨来了就欢快地洗澡,互相抚摸
风来了就唱歌,合唱的都是小情歌
不是所有的树都要成才
更多的时候,它们是为了像人一样
生长,相爱,寂静死去
冀南赏诗:
从两棵树写到两个人,这应该是诗的必然,没有纯粹的写景状物。不过诗人的慧眼,落在了“不是所有的树都要成才”这一点上,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活得辉煌灿烂,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该是人间最浪漫的事了,尤其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