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年期（组诗）

 

●余燕双

 

 

白发人

 

这些白发一夜之间冒出来，不知道哪一根是先生的

先拔哪一根呢，拔不完的光线

关闭窗户，缝隙里的亮剑或一盏长明灯

 

孤独症

 

绿皮火车自窗外穿过，新世纪大楼腹部802号房子开始膨胀

你感觉头晕，全身乏力，甚至恶心

能把体内的焦虑吐出来吗

几个月以后，又产下一个叫孤独的婴孩

 

 

广场舞

 

随着小苹果旋律，汉白玉少女塑像飞扬的舞姿

和大妈们是不一样的

双臂舒展，迈开的舞步就停不下来了

沉醉在时间之外

水一样流动的是大妈们的余晖

 

 

更年期

 

Ⅰ

流水坑之水，点点滴滴延续了半年

临睡前女人红着脸说

确实断流了，埭头山暗下来，枕边仿佛落满了蝉蜕

 

Ⅱ

坐在风口，坐在青龙江与钱仓山之间

坐在蔚蓝与枯黄之间

脚下是埭头垟

无论向哪一个方向移动

产生裂痕的季节，菊花一朵朵凋谢，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Ⅲ

坐在一块的还有阿黄，时不时摇动尾巴

那些很难启齿的话对阿黄讲

阿黄没开口，紧紧盯盯着行人，偶尔吠几声

 

Ⅳ

乱石中的蒙草，河边的芦苇

连片的孤独与恐惧

把女人的宁静覆盖起来，白色花絮满天飞

 

Ⅴ

坐在焦虑和幻想中琢磨自己

狗尾草一样摇晃自己

 

Ⅵ

风赶着绵羊来了

下雪前她坐在这里等谁？

六角形雪花吗？

乌桕树上的鸟窝塞满了乌云

悬在家门，拿一些种子和草料一块住进去吧

 

Ⅶ

相信储存在体内的流水

相信季节轮回

相信埭头山积雪

相信芽头，瑟瑟发抖的叶片，荒草中一切微弱的声音

 

Ⅷ

别计较琐事，别带上有色眼镜看冬天

让夕阳一点一点融进身体
一次简单、间歇的失神

让2015年生活慢下来，让埭头山水库充盈埭头垟的沟壑

 

Ⅸ

为了安全迈过这道坎，把头埋在落叶底下

风动她不动，她种下二畦油菜花

希望能在打桩机的伴奏下，榨出油料，滋润余生

 

 

周末陪孩子去龙山公园

 

孩子，你不是孔雀，你身上的羽毛还没有丰满

我和你妈商量一个晚上

才决定带你玩摩天轮，过山车

时间在转动，荆溪山和东塘河在转动

微风中的燕子快掉队了

真让人揪心，你是八九点钟的太阳

必须肩负起今天的希望

而最让人揪心的是你掉下来的成绩，回去写一篇作文好不好

 

 

过年以后

 

孩子，你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我，开始不相信蓝天

堆砌的城堡推倒又重来

开始玩手机游戏

开始失眠，不相信童话里的白马王子

不相信感冒冲剂是甜的

拆掉玩具手枪，敲碎航空母舰

数口袋里的巧克力

折一架纸飞机，常常梦见有块石头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模仿

 

正月初四，在埭头村七间房老家的小厅堂里

小棒棒模仿大人

端起盛满王老吉的酒杯

与坦可碰了一下

并且从红色羽绒服衣兜里

拿出一个鼓鼓的红包，递给坦可说：舅舅，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