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时光的裂纹（组诗）

惠永臣

伤痕

 

苹果花谁知道开在哪里

透过窗户，看见冰冷的枝条还在时间里压低鼓声

风吹着它们，看不见一丝的寂静

 

我常常盼望着，它们尽快抽出叶子，开出花朵

挡住视线，挡住我看到的累累伤痕

 

即使一只蝴蝶的疏忽，把爱情留给它们其中的一枝

不过不要紧，还有另外一只

会绕过它们

 

这冰冷的枝条，等它们放出花朵

就像牧人放出羊群

山野上白云喧哗的时候

我会来看你的

 

 

抵制

 

缓慢的花木，正在节约一滴药水

她们抵制开门

她们饱受着阳光的热敷

同时，也经历着几只鸟雀翅翼

扇动的风暴

 

我站在高处，站在窗前

默默地等待一个消息

窗外的世界喧嚣不止，而我的耳部

还被纱布继续包裹

 

据说春天即将过去

但我还没看见那个人的影子

一些痛苦，藏得很深

即使夏天来了，你也不容易把他们

一一请出来

备上时光的筵席

 

 

像一段时间

 

槐花悄然怀孕

我把自己置身于黑暗的空中。香气漫漶在手中

突然想起一个人

 

我听见夏天，穿着薄裙被远天染成

我喜欢的蓝。风轻轻地

不露出羞涩的那部分为止

 

我从黑暗里，摸索到了春的骨头

但还有微微的冰凉

像一段时间

 

 

孤岛

 

石头都露出难以规整的棱角

相互契合，而又随意的松散

 

拥挤的空间，像一个人的身体

去掉一块，就会彼此坍塌

处在危险的边沿

稍有风吹草动，会不会纷纷露出

崩溃的局势

 

你一再地给自己制造孤岛

让外界与你隔离

唯独允许一列火车，从你体内开出

疾驰的速度，来自于你的幻想

空旷，从身体的内部开始扩散

你在等待谁

来填充这样的空旷

 

往返的路途上，石头弄出的响声

让骨头生疼。你时快时慢

像那只孤独的蝴蝶，它所寻找的另外一只

在黄昏的草叶上

最先看到了一座荒废的城池

 

 

我一直在原谅自己

 

我一直在原谅自己。在六楼的房间里

我常常放弃一些奇异的想法

而后又产生一些新的想法

在不断产生与放弃的过程中

我不停地逃脱自己

 

有时把自己夹在一本不愿再翻开的书里

像书签一样忘记了

自己的作用

有时混同于一些花的枯叶，被倒掉

但我从未责怪过自己

如肌肉不能责怪荆棘

女人不能责怪玉兰

 

我没有还魂术的本领

也没有移花接木的技能，心无主义

每天，只为一日三餐劳碌

偶尔通过文字，卸载自己

内心的垃圾

但从未产生过对自己不满的情绪

 

在妻子上班，儿子上学后

我和一盆花

在六楼的房间，因不能回到地面

“彼此暗藏着汹涌的孤独”

和对时间的敌意

 

 

比喻

 

铁路边，一朵花开了

那么白

像一位女子

像走失的一朵白云

她那么美，那么冰凉

春风醉倒在更软的春风的怀里

“像患上了快乐的绝症”

 

她没有因为一列火车的经过

而选择离开

她是我发现的。她那么安静

她不是塞壬

我也不是奥德修斯

友善和疏离，不能抽调她的骨头

“她多像一个把妥协和对抗往身体里扔的人”

 

她晃动的影子，看上去多少

有些单薄

但没影响时光

提前泄露了她的爱情

 

“像患上了快乐的绝症”、“她多像一个把妥协和对抗往身体里扔的人”分别化用沈苇、余秀华的诗句。感谢！

 

 

与自己过意不去

 

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往往与自己过意不去

要么把一杯淡茶

继续喝下去；要么对一本书

打开第一页，反复地看，想从中找出

迷茫的病根

 

我也时常坐在窗前

想象楼下的一个女人，她的衣服为什么那么短

我翻阅了好多辞典

百度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有时，匆匆下楼

突然想起，茶几上那盆忍冬

是不是开了几朵花

我不放心，就又匆匆返回楼上

隔着猫眼，看上它几眼

 

其实，楼下的一树杏花

开得格外疯狂

 

 

明亮

 

选择离开这里

回眸的一瞬

一只小羊跪在母羊的身下 

像一滴露珠落入另一滴露珠

是更大的明亮

 

 

逝去

 

白桦隐藏着时光的锈迹

我深入其中

携带阴影和思念

 

离去的人，她对其中的一棵

是虚妄，或是凄婉

垂挂过月影的绳子

深入肌肤

勒进窒息的梦

惶惑的无助，和缥缈的时光

 

——肉体锈蚀，灰尘飘散

记忆，像风从内心吹起

我茫然若失

陷入持久的眩晕

 

岑寂无声的桦树林里

风声骤起

 

 

失落

 

玉兰树下，一堆落英盖着

一堆阴影和另一堆落英

多想给她们，服点汤药

这人间的苦，必要时还需尝些

 

让她们返老还童，继续留在树上

继续白

像雪，像女人

 

落英里，一群蚂蚁，匆忙地搬运着春天

因我双手的插入

出现的裂隙

容易让人想到苍老

 

蚂蚁还没有彻底搬空

破败的春天

这多少让我有些

怅然若失

 

 

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

 

我从亲人身边起身离开

天还未全亮，但不影响我在铁路上快走

 

灵魂如此干净

像是从未被玷污过

即使火车经过时，长时间的轰鸣

也不影响

万物由朦胧转入清晰

就像突然记起的那个人

 

“天空蓝得发怵”

这些被震颤过的石头，它们有持续的疼

但我从未看到过一滴眼泪

迎着晨光，没有恐惧，而是安静

这多么适合我踩着它们

磕磕绊绊地走到昨天的那个地方

然后返回

 

没有人知道

一路上，我心里想着什么

但鸟雀的飞翔里，我看到了时光的裂纹

 

 

作者介绍：

惠永臣，男，1973年出生，甘肃作协会员。出版诗集《时光里的阴影》、先后有500多篇（首）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国作家》、《青年作家》、《星星》、《岁月》、《黄河文学》《诗潮》、《诗选刊》、《延安文学》、《安徽文学》、《天津文学》、《西部》、《诗林》、《中国诗歌》、《青春》、《文学港》、《山东文学》、《西南军事文学》、《阳光》、《西北军事文学》、《湖南文学》、《青海湖》、《朔方》、《骏马》、《佛山文艺》、《甘肃日报》等多家报刊杂志。曾获甘肃省第五届黄河文学奖、白银第一届凤凰文艺奖文学创作三等奖、先后有三次荣获《甘肃工人报》举办的全省职工诗词大赛一等奖。

作者通联处：甘肃白银市靖煤集团公司魏家地煤矿办公室。邮编：730913，电话：18309438760邮箱：bypchyc@sina.cn，qq:731599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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