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2014年第三期《十月》读诗记
(2014-10-02 19:5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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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读诗记”落下小半年没写了,一来因为杂事缠身,手渐懒,二来觉得作品印在杂志上,喜欢的就去买一本杂志自己看好了。见仁见智,优劣得所,都有不一样的感受。而编者每次要说的总不过个人的陋见,既难免偏颇,也难免王婆卖瓜式的卖弄。但朋友们一直挂念着,并通过微博私信和博客纸条,希望我尽快补上,并继续下去。适逢长假,我这样的懒人极少去各个景点凑热闹,难样一个整块的时间,干脆偷闲一起补上了。
这一期诗歌刊发了泉子、杨典、铁夫、张巧慧四位诗人的组诗和“诗意济源——第四届十月诗会采风作品小辑”。我这里只谈一谈四位诗人的组诗。
泉子是近年来极为活跃的实力青年诗人,不但写作数量很大,质量整齐,而且常有让人读之亮眼的佳构。发表于本期《十月》的《雄辩与寂静》有11首短诗组成。我在这里贴出其中的3首供各位朋友赏读:
在秋天
在秋天,树叶依然凝固在枝头。
只有在开阔处的枯草
听信于它们身体深处的时钟,
并在时光的锋刃下,
一寸寸地匍匐,
直到它们再一次在根部发现天空,
直到它们在大地的深处再一次与蔚蓝重逢。
我们去
我们去钓雪,我们去钓山,我们去钓水,
我们去钓漫天的粉末,
我们去钓离去的鸟群为我们快递来的纷纷扬扬的鹅毛,
我们去钓奔跑的兔子,
我们去钓漫山遍野而无人放牧的羊群,
我们去钓一夜之间全部逃脱的树木,
我们去钓阴郁而灰蒙蒙的天空,
我们去钓雾蒙蒙而明晃晃的大地,
我们去钓昼与夜之间仿佛而又如此细微的不同,
我们去钓那一直追随我们,
又消融在我们此刻回望中的蜿蜒小路,
我们去钓白茫茫的寂静与孤独。
倪云林
每次读倪云林的画,
我就会想起冬天,
想起生命中那共同的寂寥与萧瑟。
就像每到冬天,
我就会一次次想起倪云林,
想起那些他见过的,
而又一次次与我相遇的,
繁华落尽的树木。
我们看到泉子的诗写所面对的同样是我们身边喧嚣的世界和凡俗的事物,但他有意识的把又把“凡俗”和“喧嚣”过滤了,而只留下诗人所听到和多看到的诗意之所在。从一首诗的写作上来说,如《在秋天》这样的7行短诗,列队了“秋天、时光、天空、蔚蓝、大地”等大词是一件很危险的选择,但泉子巧妙的让匍匐的枯草再次发现根部的天空,并在那里与蔚蓝冲锋,而让一首诗在山穷水尽处走进了柳暗花明的境地。另一首《我们去》亦剑走偏锋,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完全可以看做是对柳宗元《寒江独钓》的现代译写。《倪云林》则老老实实,他用那些“冬天的繁华落尽的树木”在我和古人之间架起了一道互通的桥梁。也许有的朋友觉得泉子的这些诗是否“太过平淡”?但我却以为好的诗歌从来就是平中见奇,细微处见精神的。陶潜如是,王维、孟浩然们亦如是。
杨典既是实力诗人,又是博览群书的学者,古琴演奏艺术家,一本《随身卷子》,亦诗亦文,堪称中国当代文学的难得的绝品。这一组《随笔与行李》看似随意到来,却见情见性,字字行行透着纳天地之灵气的不羁。这样卓然不同的诗人和作品正是十月所一直寻找和推举的。
随
我桌上放着几本书
有萨义德、连阔如、秋籁居琴话
还有家父日记和一份川菜谱
知识分子为何反对市场?
这个问题,哈耶克不能回答我
一个没事就被电视震撼的人
是可疑的。一个大气的人
也从不会考虑日月、镜子和硬币
而是关心今天晚上吃什么
风乍起,吹皱一碗肉汤
桌椅碗筷要以大局为重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就是为了恋爱、睡觉和乘凉
闲暇时,才会算出一些奥秘的公式,如:
婚姻就是船山诗草
而一根面条如猛龙过江
我还看见窗外有十三棵柳树傻站着
论资排辈,没一棵像基督
老话说得好:豹死留皮
人死留名。你不要喝我的酒
还打我的狗。棍子我玩得太多了
以后一律换成斧头
等以上这些随笔写完了
我才会写几句诗歌:
朝看冷雨暮看风
敲门砸窗各不同
狂夫三坟一声啸
关起野心死读书
一直以来,浙江都是中国诗歌的重镇,特别是近年来,更是新人辈出,青年女诗人张巧慧就是他们中的佼佼者。张巧慧诗龄不长,但进步神速。作为相识多年的朋友,从最早稚嫩的习作大如今频繁见诸于各家有影响的期刊,可以说,我见证了她对自我的不断超越,并一次次对她刮目相看。我们也举她的2首诗来读:
一块石头如何在水上飞
一块石头如何在水上飞行?
孩子们从小练习这样的本领。薄而平,
斜着身子,短暂的助跑。一块石头在水上飞
沉重的石头飞起来
成年人不再玩这样的游戏。他们低头走着
忽然发狠似的踢一块石头
咚的一声,就像沉重的自身
让石头沉入水底
英雄末路
是时候了,在尺山寸水中重塑江山
先占据地铁,去人间
继而拆毁站牌。不再相信等待
想像一列火车迎面而来
我不躲避,
想象一列火车从身上轧过,而血
并没有溅出来
多少年,体内的列车从不敢出轨
村庄、河流,山川,在失去粗糙之美
多少次,被列车的嘶鸣惊醒
它几乎扯着嗓子在喊——越来越近,几乎
要从嗓子口窜出去/
是时候了,在自己的地盘做主
昨夜铁轨发出更深的呻吟,仿佛被重物
狠狠辗压
——又扬长而去
“一块石头如何在水上飞”不在于掷石者的技术,而在于是谁能让石头飞起来。她用一块飞起来的石头,来验证生命本身的重量。所谓“英雄末路”所映现的实际上是英雄的虚弱,你看所有人,是否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英雄梦,却因为“多少年,体内的列车从不敢出轨”,到最后,“连在尺山寸水中重塑江山”也早去了九霄云外。读她的诗,我总是感叹,这个瘦瘦小小的江南女子,却不但有着一颗仗剑天涯的雄心,她用诗写下的不但是自己的人生,也是众生的人生。从她的诗歌写作里,我着实感到了不一样的后生可畏。
云南诗人铁夫的《青铜雕像》是偏于传统的诗歌书写。读上去似乎有些老气,但杂志是属于大众的,当然也要兼容并蓄。年轻的时候,我也曾以“先锋写作|”为时髦,现在回过头来看,所谓的先锋作为一种文学精神而非流派,更应该是针对对自我而言的,一个真诚的诗歌写作者,要每一首诗都与上一首有新的追求和表达。你才是先锋的,才能先锋至死。如下面这首《一滴水》,同样有自己独特的发现和表达。作为选稿者,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它呢。
一滴水
偎依在嫩嫩的叶尖
刚刚诞生的海
在跋涉中积聚能量
在相互牵挂中感悟阳光
百转千回的路
一旦踏上征程
不再属于自己
也不会杀死另一滴
谁也无法猜透
有多少双期盼的眼睛
谁也无法估算
有多少张饥渴的嘴唇
一滴水
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