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记

 

从某个目所不及的高处

一匹孤独的丝绸，缓缓地滑落下来

 

我是说结束了

死亡归于那幽蓝的闪烁的星空

只剩下一只蝴蝶

 

——只剩下它，停在那儿

看一匹孤独的丝绸

缓缓地滑落下来——仿佛这孤独仅属于它

 

让音乐折断

泪水

从睫毛上升起教堂和天国

 

让按在《圣经》的指尖掀起海的波澜

 

而曙色有多远？

一匹缓缓地滑落的丝绸

那么轻

它如何引一只蝴蝶从浪尖上飞过

 

黑夜多么漫长啊——

                              2014.08.07

 

雨中曲

 

1

明亮的事物，在暗淡下来

清晰的

一点点模糊了视线

 

雨中奔跑的人形，逃离了自身的缓慢

而那些伞

五颜六色开在雨中的一朵朵美奂的毒蘑菇

 

2

我爱你，雨中走失的姑娘

我爱你，屋檐下止不住喘息的燕子

 

我爱你，呼啸的626路公交汽车

我爱你，狂欢的蚂蚁们被车轮撞翻的惊声尖叫

 

我爱你，拐弯的夏天

我爱你，新铺的柏油路面上唯一的泥泞

 

——我爱你，北京以东奔向大海

 

3

有一棵悬铃木在雨中兀自不动

我记得它春天的铃铛，夏天的荫凉，一层层剥落的老皮

以及黑暗的年轮

 

有一棵白果树在雨中兀自不动

我亲手栽下它，现在它密匝匝的叶子

遮挡了我头顶的天空

 

4

好吧，我来说一棵草的草坪

一匹马的远方

虫鸣拉着悲哀的锯子，雨声浇灭了一城灯火，

 

我春天埋下的荆芥籽

还没有发芽

而屋后自生的紫苏，挡住了亡灵去向花园的脚步

 

花儿捧出果实感恩

道路的一头是黑夜，另一头是无尽的黑夜

 

唯有阴雨——

带给我，低烧的红脸的肺炎

 

5

在雨中，哭泣者低头

欢笑者把脸迎向天空

 

神灵看见了这一切，就把他们合而为一

为一片雨中的白果叶子

 

6

如果天晴了，我就领着蚂蚁出门

如果天晴了

我就回去母亲的子宫里，不再出生和死亡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你来试试吧，来对一场雨喊停吧——

 

7

从雨中传来父亲的咳嗽

那么干瘦

甚至只剩下了骨头，白色的，抱着我，暖着我，让这雨

不再弄湿我

 

但没人能躲过一场雨。没有人

 

8

我总是顶着雨匆匆出门，在雨中亡命奔跑，在雨中闭上眼睛

用尽力气把雨推开

在雨中慢慢地蹲下去，把身体缩到最小，绝望地看见无数个自己顶着雨匆匆出门

 

9

雨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地方结束

                                                     2014.0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