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星星》图书之:时光里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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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里的阴影
《时光里的阴影》惠永臣 著
惠永臣(惠永琛),1973年9月生于甘肃镇原。先后有400多篇(首)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诗刊 》《中国作家》《中国诗歌》《青春》《文学港》《山东文学》《西南军事文学》《阳光》《飞天》《西北军事文学》《甘肃日报》等多家报刊杂志。曾获白银第一届凤凰文艺奖文学创作二等奖、先后有三次荣获《甘肃工人报》举办的全省职工诗词大赛一等奖。
《在甘南》
羊群漫过来
忧伤的歌声里,开满了菊花
一场秋雨,给了我们那么多的道路
而我依然选择了凄婉的牧场
一脸泪光的你,是我善良的种子
隐约看见来年的土地上
长出了鹰翅、骨笛、一朵埋下身子的
雪莲
在甘南,我又一次想起你
人间的一大片暮色
逐渐覆盖了
我的心慌
《
一座烽燧上,憩着一只鹰
它抖动翅膀。使我看见
一堆倒塌了的时间,被青草掩埋
顺着豁口看去,一条山路,被风追到山顶
路上下来了一个人。肩上的褡裢
像一只老狗
吐着土色的舌头
一些阴影是鹰留下的
它向我张望。然后什么也没说
就消失了
此刻,夕阳忽地向西倾斜了一点
《敦煌的夜晚,一个迷失方向的人》
一场大风吹走了十万粒沙
十万粒沙垒就的敦煌
摇晃中的敦煌,用神的圣意
兑换来了今夜的月光
芦苇蕴藏火焰,马蹄升起狼烟
那个匆匆赶路的人,今夜
将栖息何处?
那个许愿要和我结伴同行的人
现在又在哪里?
沿着曲曲弯弯的小路,可以到达天堂
也可抵达地狱。把骨头揣在怀里的人
今夜,他要和谁一起痛饮月色?
九层阁恍惚着
飞天仙女恍惚着
敦煌壁画泡在月光的水里
淘洗尘埃。淘洗一个人身体里的阴影
和疼痛
恍惚的路上,还能遇到多少恍惚的人和事?
在敦煌,一个能找见自己的人
是一个一定能够找见自己心爱的人——
尽管西风吹动。尽管每粒沙里
都怀有美妙的音乐
和曼妙的舞姿
尽管一个人固执地要从这里出发
一直走到天亮
一个好好写诗的人
牛庆国
有人说,在甘肃写诗是一种冒险。其理由是甘肃是一个诗歌“大省”,有很多的诗歌“大树”,一般的诗歌写作者,要是放在别的省都可能成为“诗人”或者“大诗人”了,而在甘肃可能一点名声都没有。说这话的人当然是些急于出名的人。
记得有一次在一个诗歌活动上,有一个青年诗人对着麦克风这样向我提问:甘肃有那么多有名的诗人,挡在他们这些年轻人前面,他们一直在这些“大树”的阴影中写作,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他还举出了他认为的一串“大树”的名字。
我是这样回答的:首先,你认为的大树,其实是不是大树还是一个问题,这样的大树其实根本就不会遮蔽什么,如果连这样的树也会遮蔽了你,你肯定是没有出息的。其次,你若真被大树遮蔽了,你有三个方法可以改变这种状况,一是好好读书,好好写作,同时好好做人,一天天长大,慢慢超过大树,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二是不管前面有没有大树,只管自己写自己的,如果前面的是一棵桃树,你可能就是一棵李树,或者是一棵榆树,也可能还是一棵松树,各长各的,即使不是一棵树,做一棵小草也是很好的,在巨大的春天,一棵草的绿可能微不足道,但他又毫无疑问是这个春天的一部分;第三个方法就是侧过身子,往旁边走一走,走到大树的旁边与大树们并驾齐驱,或者干脆走到大树前面,说不定你就会把原先遮蔽你的大树给遮蔽住了,至少人们先看到的是你,在诗坛上这样“会走”的人不少,甘肃的诗坛也一样。后来这样急于走出大树阴影的青年人,果然很快就在一定范围出了名,他采用的是我说的第三个办法,当然,他在向我提问的时候,其实已经在走这条路子,我只是把他的做法说了一遍而已。有些所谓的“大树”就是这样走出来的,在我眼里,这样的”大树”远不如一棵小草让我敬重。
而青年诗人惠永臣,我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关于“大树”的想法,但他的诗的确已经长成了一片树林,郁郁葱葱地长在甘肃的一片戈壁滩上,初看以为是海市蜃楼,走近了才看出它的真实,是一片真正的绿色,有杨树,有李树,有杏树,也有松柏之类的树,他没有把自己当树,只作为一个种树的人,一棵又一棵,乐此不疲,如果按照前面说过的那个年轻人的说法,惠永臣也是一棵树了,而且在我的眼里,已经是一棵不小的“树”了。
我和惠永臣交往不多,严格地说也就是编辑和作者的关系,我在甘肃日报编过一段时间的《百花》副刊,从来稿中看到了他的诗歌,一读就被他那种宁静淡泊的气氛所感染,选了几首发了出来。2010年,我应邀写一个有关煤矿题材的东西,到他工作的靖煤集团采访,和他匆匆见过一面,感觉他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我不喜欢太聪明伶俐的人,惠永臣是我喜欢的那种人。
最近,惠永臣要出一本诗集,来短信让我给他写个序言,我有些为难,一是我不是甘肃的“大树”,二来我不善于写这类东西。但想来想去,就答应了,对一个自己喜欢的诗人写几句话,我觉得是一个编辑的责任。
惠永臣的这本诗集,共收录了150多首他发表在各类刊物上的诗作。永臣的诗是平静的,在平静中体现出诗人于孤独中追求自我的性格。比如《里面》这首小诗:
我从木门拐进去的时候
一道阴影正好落在院子里
鸟雀的声音
也一遍一遍地落下来
但还是没有压住
一个僧人扫起的灰尘
诗人在平静中能够细致地观察到别人观察不到的东西,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东西,令人感慨。别人踏进寺院,往往首先看到的是高大的寺院建筑,而永臣首先看到的是一道阴影。这阴影是自然的阴影,又何尝不是诗人内心的阴影?一个有阴影的人是现实的人,谁会一直阳光地生活?同时,诗人的感受是独特的,鸟雀的声音没有压住僧人扫起的灰尘,感受多么奇特。
再比如这一首《乌鞘岭小憩》:
一座烽燧上,憩着一只鹰
它抖动翅膀。使我看见
一堆倒塌了的时间,被青草掩埋
顺着豁口看去,一条山路,被风追到山顶
路上下来了一个人。肩上的褡裢
像一只老狗
吐着土色的舌头
一些风是草说出的
一些阴影是鹰留下的
它向我张望。然后什么也没说
就消失了
此刻,夕阳忽地向西倾斜了一点
这像一幅画面被定格,诗人是观照者,只是静静看着。刹那的情景捕捉:烽燧、豁口、人、鹰和兔子。渲染了一种苍凉、悲戚。食物链的两段,鹰会不会找到晚餐,兔子能不能逃脱。会是怎样一个黄昏?诗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是自然,它每时每刻发生着。这是诗人内心深处的凄婉伤感却慢慢浮现。永臣的这首诗给人的冲击力很强,特别是结尾“此刻,夕阳忽地向西倾斜了一点”,猝不及防,感慨万端,给人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但又觉得很自然。夕阳向西倾斜了一点,这里面要告诉读者什么?反映诗人什么样的复杂情感?诗人没说,而是戛然而止。给人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惠永臣的诗同时是平淡的,在平淡中体现他淳朴的性格。他的诗歌初读起来感觉没有什么审美冲击力,但只要你细细的再读一遍,它的韵味就显现出来了。在一种平淡中所体现出来的言外之意,真让人高兴。如《飞吧,燕子》这首诗,“其实在这个阴天的早晨/我至少是爱你们的”,平淡的语言,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
再比如他的《我爱着》:
我爱着这里秋天的凉意
我爱着身体里的骨头
爱着在佛像面前
许下的那个最小的幸福
惠永臣给极为平常的语言赋予了新的内涵。秋天的一股凉意,是他所爱,在佛像前许下小小的愿,也是他的所爱。诗人多么容易满足。现实社会,一些人铤而走险,追逐名利,而诗人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他在《不是》一诗中写道:“油菜地里留影的人们/他们刚刚还在寺院许过别人不知的愿——”这句诗让我感慨万端,如果让永臣也去许个愿,他会许一个什么愿呢?是不是写一首好诗?或者把日子过得更好?
我对诗歌的评判,其实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看诗歌能否走进人心里,让人感动,或许是发冷,或许是灼热,但绝对不能是温水。不管你怎么写,写什么,不打动心灵的诗就不是好诗。惠永臣的诗,常常让我为之一动,我因此说他写出了好诗。
回到开头的话,惠永臣已经长成一棵树了,但还需要继续长高。希望他继续保持内心的宁静与淡泊,不管东西南北风,把根深深地扎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里,不断地吐着绿叶,开着鲜艳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我相信他能够写出更好的诗来,奉献给西部这片热土,也奉献给他热爱的矿山……
2013年10月5日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