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地上跟随地质队一天天地游荡

 

在大地上，我有三个家

黄河滩

开满梨花的园子

帐篷

 

我有三件宝

指南针

短刀

天上弯月

 

为了买一包香烟

坐着破吉普

我接连翻过了两座

荒山

 

我不小心

走到大地外面

看到了，人类丢失的

童年

 

可是，我膝关节有伤，不敢走得

太远

正在抄近路，悄悄

回返

 

 

 

雅鲁藏布江边

 

多少爱，多少前世，汇成这急促流水？

而日日夜夜守护在旁边的，又有多少草木，多少石头，多少风马旗？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恍惚觉得，至少已有五百年了

我未曾再来

 

如今，我前世的恋人——不，不是前世

是今生哀愁，就在江边

因为我已看见

 

一朵又一朵的格桑花儿，正那么绝望，那么寂寞地

摇曳，在风中

 

 

 

哦，勘探基地

 

哦，勘探基地，基地的后花园

后面的假山，湖水

 

哦，下午的阳光

那位种花的老人，在小屋里蒸馒头

馒头冒着热热的气

 

哦，还有浅浅小河边的月季

还有扁豆花儿

还有那么多女队员、男队员、越野卡车、小孩子

 

哦，从22岁一直到33岁，我把自己扔在那里

如今，荒无一人

 

 

 

在蒙古高原

 

我开着卡车北上

你却跟着父亲南下贩卖羊毛去了

 

你不在，高原孤独啊

多年的等待，不得不化作额尔古纳河

古老的流水

 

你不在，那么多待放的花儿

怎敢开放。我只能开着卡车，跟着忧伤的云朵，向着阴山南

慢慢回返

 

 

 

黄河在入海口

 

黄河慢，慢得不像

在大地上，而像一朵朵云

在天上

 

比黄河慢的，还有昨天，还有

即来的明天

 

而更加慢腾腾的，只在当下，只是河边的这三两只羊，以及

一个人的孤单

 

 

 

火车驶离了唐古拉

 

火车不见了

火车已经驶离唐古拉小站

 

火车到唐古拉那边，到冰山的那边去了

反正，我没有赶上火车

 

我不知，是怎样的神秘外力，让我迟到

让我不得不留下

 

我只知道，我与西藏高原的缘分还没尽，得等到明天黄昏

火车才会来

 

 

 

在地质勘探的路上

 

这么多年了，那么多荒山、野岭、雪山

还在路上

因为爱，月光和闪电

也在路上

现在，天上的云彩多么亲切，而那领飞的大雁，让我能够看到的天空

却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