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细部
马步升
野鸭的社会
住在黄河边,听不完的是黄河昼夜不息的涛声,看不尽的是黄河岸边时有时新的风景。黄河穿城而过,街衢里巷自然沿河宽宽窄窄地分布,黄河在这座城市洒出八十里的水波涛声,这座城市便有了所有居民都引以为自豪的八十里黄河风情线。
我住在黄河北面风情线最宽的那一段,数十米宽窄的滨河公园,沿黄河铺展开来,公园的一边是涡流翻卷的黄河水,一边是数十米宽窄的滨河大道,车流如黄河水一般昼夜不息。河的那边,是与北滨河公园一般宽阔的南滨河公园,南滨河马路与北滨河马路也一样宽阔,一样车流漫漶。如此,两边的公园,两边的马路,还有南北共享的黄河,让这个都市生出了天高地阔的空旷感。
在野外,有时,天高地阔会给人带来一种孤独感,或恐慌感的,而在都市,当你从森林一般的楼群逃出来,从繁复而重复的工作和生活圈子里逃出来,站在黄河边,目视那招摇东去的河水,胸中积聚的块垒,便随着河水飘散了,而一目的空旷,给你提供了一个自由吐纳的天地。静的是身边的草木,动的是河流和车流,还有那由流水催动的河边舒展的气流。此时,你的心里的堵塞物还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呢。
各种野鸭子把这一段黄河当成永久的家了,据鸟类专家说,它们本来是候鸟,因为这一段黄河冬天不再封冻了,它们便也不再迁徙。冬夏春秋它们都在黄河中畅游。大约是夏末吧,有一段时间它们很忙,对人,对周边的环境很警惕。这可是不多见的。河里的野鸭已成为这个城市一年四季最生动最持久的自然风景,非但不会有人去伤害它们,恶作剧的干扰都是很少的。有几天,你没有来黄河边,或是来了没有留意,便会发现新诞生的一群小野鸭,跟在一个母亲后面摇摇晃晃地走。小野鸭像是一颗颗被染成麻黄色的毛线球,排成一溜整齐的队伍,啾啾唧唧地,岸边的芦苇丛,浅水滩,都是它们的活动场所。又过了几天,你会看到一只只生出半寸长翅膀的小野鸭,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故意离开母亲,在稍远的水中嬉戏,直到母亲发出呼唤后,它们才跳跳蹦蹦赶来。
有一天,我从日出来到黄河边,一直到日落离开。我在观察一群野鸭。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一个家族,或是像人间的古老乡村那样,从祖辈就是同村居住的乡邻。那是一片被浓密芦苇包围的水域。成年野鸭在水中或觅食,或嬉戏,不紧不慢,有一搭没一搭,像是人群中的富贵闲人。刚生出半寸长翅膀的小野鸭,则在一边忘情地嬉戏。不知谁在指挥它们,两只小野鸭一组,它们并排站齐了,然后,尾巴高高一耸,头部齐齐扎入水中,潜水许久,从另一个地方又齐齐露头。如此周而复始,一天尽玩这个。它们像是跳水比赛中的双人跳,动作整齐划一,哪怕有时大家搅在一起了,而每一组的搭档却是不乱的。
它们究竟在干什么,是纯然的玩,还是在水中觅食,或是在训练某种技能?对于野鸭的社会我缺少研究,但我知道,这是一个依照一定规则运行的社会。
沙漠中的小精灵
从古阳关的烽燧上下来,时正中天,悬在头顶的太阳像是朝大地抵近了许多,炭火般的光焰,居高而下喷吐着,远近的戈壁沙漠都变成了火焰般的猩红色。突然,随行的南方朋友惊叫起来,我回头朝他指示的方向一看,不禁莞尔。
那是一只沙漠蜥蜴,当地人称之为沙娃娃。真的,形似神似。一只蜥蜴趴伏在路边的沙砾中,二三寸长短的身材,三四寸长短的尾巴,拇指蛋大小的头颅,两颗眼球闪烁着,头脑伸伸缩缩地,身子纵纵伏伏地,好似一只队伍的侦察兵,或有什么难处要向人求救。朋友第一次来西北沙漠地区,惊诧过后,听了我的介绍,不觉兴致大增,把那无所不在的火焰暂时抛掷不顾,他双手端起照相机,悄悄接近沙娃娃。我说不用,风景区的沙娃娃和广场鸽一样,见得多了,不怕人的。
朋友还是小心翼翼接近。那只沙娃娃似乎看出他是初来乍到者,身子一纵,索性跳上一颗半尺高的砾石。沙漠的温度已可以在短时间内烫熟鸡蛋了,穿着登山鞋,脚心也能觉出烫来。沙娃娃占据的那颗砾石,炭火般汹汹燃烧。沙娃娃似乎找到了当明星的感觉,跃居砾石的顶端,或跳跃如街舞,或静伏似定格,或昂首做仰天长叹状,或闭眼以示不耐烦态,酷,萌,娇,骄,恰如乍然得宠的明星。相机咔咔响着,朋友大获丰收。
出了古阳关,在葡萄架下喝茶乘凉,朋友一遍遍观赏刚才拍摄的照片,一遍遍感叹,喜形于辞色。他问我沙娃娃都是这样么,我说,我见过的沙娃娃无数,今天所见,确属第一遭。这是老实话,不是为了给朋友助兴。
多年以来,每当我感到烦闷,或精神萎靡不振时,总要去一趟沙漠。艳阳的暴晒,沙砾的烘烤,借以修复身心内外阴郁的部分。在大漠深处,在绝无生命信息的地带,沙娃娃也许是唯一的生命。沙丘连绵,横绝天地,艳阳当顶,大地火烧。你以为你是这片天地唯一的生命了,忽然,身前身后,细沙簌簌作响,定睛看去,一只只沙漠色的小生命,昂首向你,扑闪着土红色的眼睛,似乎在向你质询:客从何来?友乎?敌乎?当你身子稍动,或仅仅是表情有了变化,它们便飞窜而去,眨眼不见踪迹。我不知道它们以什么为活命资本,但观其来去无碍的身姿神态,我猜想,也许是身无拖累,才使得它们获得了精灵一般的自由吧。
遥看河边柳
住在黄河边,总是河边柳率先告诉我季节的信息。还在天寒地冻,自己的,人们的,哪怕总是早于季节换装的摩登人士,身上还在裹着标志冬天的衣服时,河边柳在某个夜色阑珊时分,或某个曙光初现时分,已经悄然与春天眉目传情了。
深冬的河边柳,枝头上也会挂着几片初冬时躲过劫数轮回的叶儿,那叶儿在一天又一天的寒风中,觳觫着,挣扎着,也坚守着。但,它们的生命已经结束,它们不会再复活了,哪怕接下来的时光永远是春天。对此,它们也是深知的,它们并没有打算与一种生命的天劫对抗,它们只是表示:它们曾经是有生命的,它们在召唤者新的生命接替它们。残冬时的柳叶已由初冬刚刚枯死时的枯黄变成灰黑,是那种无生命的颜色。它们仍然在枝头觳觫着,挣扎着,坚守着,因为它们看见了接替者的到来。
河边柳的返青是从树干的根部开始的,与任何生命的孕育或复活一样,河边柳也是悄然复苏的。没有慷慨激昂的宣言,没有响彻长空的号角,连窃窃私语都没有,猛不防,发现某一棵你曾经一个冬天都在关注的河边柳,根部的颜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色还是那个灰黑色,皮还是那个枯燥皮,但你分明看到了某种新鲜的颜色,嗅出了某种青涩的气息。你为了确证,走近了,色还是那个灰黑色,皮还是那个枯燥皮。哦,古人早有见识:草色遥看近却无。是的,生命之间是要有距离的,距离产生美,距离同样产生安全和互相的尊重。对于自己的亲人朋友,多亲近,多进行近距离的抚慰,产生的是亲情,对于别的具有各自独立性的生命,比如动物植物,遥看是一种尊重,近看已经是抚慰了,如果生出亲手抚慰之念,那已经是亵渎了,形诸于实际行动,便已涉嫌侵犯了。
遥看柳色泛青,遥看柳色如新,遥看柳色青青,遥看柳条婀娜。此时,春天到了,真的到了,春天全面接管了西北大地。生活在西北黄河边的人常常感叹,西北没有春天,当乍暖还寒结束之时,便是炎夏到来之日。其实,河边柳早明确告诉你了,西北黄河边的四季变化好似用铁尺丈量出来的,一个节气与另一个节气之间,哪怕是一夜之隔,河边柳的色彩便判然有别。比如,立夏的前一天,河边柳的枝条是草青色的,看在眼里的是清新,吐纳出来的气息是清新,枝条无风婀娜,有风婀娜,微风小婀娜,大风大婀娜,犹如少男少女,无论怎样老成,都掩饰不了稚嫩。立夏的第二天,你再看,河边柳的枝条,婀娜之姿已然不再,无风枝条悬垂,微风枝条摇曳,大风枝条飞荡,色彩则由草青变为碧青,浓重的绿色,涩重的绿色,沉重的绿色,沉甸甸的绿色。
整个夏季,无论风从何来,无论小风大风,河边柳都是顺着风向水平摇摆的,立秋过后,河边柳的枝条则是上下翻飞的,在微风中上下跳跃,在大风中上下翻卷,而枝条全然不是春天的那种风起涟漪柔若无骨,而是一日日地涩重、僵硬、颟顸。先是柳叶有了响声,沙沙地,继而枝条有了响声,哗哗地,忽而一阵风刮过,一枚柳叶跌落在地,颜色仍是绿的,叶脉却有隐隐的黄色浮泛。如同中年男人偶尔掉落的头发,虽漫不经心,却足以惊心动魄。凉风渐变为寒风,寒风乍起,柳叶成片掉落,枝条咔咔作响,柳叶沙沙作响,叶片的颜色是被人称之为人老珠黄的那种。
英雄暮年,美人迟暮,天道,世道,都在轮回着,更新着,延续着。河边柳何尝不会有这种生命的感喟呢。
在黄河边行走
每个黄昏我都要来到黄河边,无论春夏秋冬。四季依照其固有的节奏运行,有时会快一些,有时会慢一些,有时还会出现反季节的恶作剧。这都属于正常,小小的反常不足以挑战强大的正常,正如我们所处的人世间一样。黄河从头到尾都行走在四季分明的天地里,黄河也是一条四季分明的河。如果一个人不是长久生活在黄河边,而是在某一个季节的某一个时段,偶尔在河边走了一走,那么,你千万不要以你的见闻对黄河做出判断,可以肯定地说,在另一个季节的某个时段,黄河有可能会呈现另外一种样子。
我住在黄河边,站在自家阳台,可以看见很长一段黄河水,虽听不见流水的声音,却可以看见河水的颜色。根据颜色,我便可以判断出季节的变化。何况,每个黄昏,我都要去黄河边走一走。如同对待一个人,一件事,远看,旁观,亲近,参与,获得的感受会大不相同。
冬天的黄河水变清了,不是那种清澈的清,而是青。人们都知道,青色是一种底色,在我们的民族文化传统中,对青色赋予了特别的意义:清脆而不张扬,伶俐而不圆滑,清爽而不单调。冬天的黄河水呈现的青色,与这些美好的意义无关。我说的是铁青,灰蒙蒙的青,身染沉疴病人的那种脸色,死亡之色。
当黄河水的青色日渐退去,换为土白色时,那是春天到了。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意思?黄河水呈现青色时,黄河两边的草木一片灰黑,那是寒冷和干旱共同的造就,哪怕是还在享受河水滋润的河边柳,仍然像是遭了火灾一样。而当河边柳率先返青,河边杂草树木随后返青时,黄河水却由青而白。那白是河水沿路携带的沙土染白的。也就是概念中的水土流失造就的。这是正常的水色,正常的水色是源自正常的天候。春天的黄河水如果仍是青色的,或是清的,那绝非好消息。那是沿河大地极端干旱的结果。如果到夏秋季,仍是这种水色,那必是大灾之年。在漫长的历史时代,向来有一个说法:黄河清,圣人出。许多人把这当成了吉祥之语,当成了盛世来临的先兆。实则,你要是懂得其中的机巧,一定会惊出一身冷汗的。黄河水清,意味着千里大旱,大旱必成大灾,如此大范围的旱灾,必是饿殍遍野,因此好事者,或强悍者铤而走险,效法那登高一呼的买卖,而往往,濒临死亡绝境的人们便想就此趟出一条生路。于是,血流成河,死亡枕藉,而那个踏着千千万万白骨戴上王冠的人,成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英雄,如此,哪怕走的是王霸之道,也要以圣人自居,或被尊为圣人了。
土白色的黄河并非黄河的正常颜色,黄河是以颜色命名的大河,那么,“黄”,便是其姓氏,是其主色调。当你发现黄河水真的名实相副时,那已是夏季了。夏季,是沿河两岸万里大地的雨季,而降雨也多以暴雨为主。黄河流经北部中国,北部中国的人,在人们的印象中,性格粗粝暴烈,爱你时,为你而生为你而生,恨你时,誓不与你同戴天地,一如北方的天候:天晴时,烤焦大地,晒死生灵,要说下雨,那便是天地同滂沱。而且,从降雨的酝酿到降雨形成之间,几乎没有必要的过渡,烈日当头,一朵乌云冲上天际,猛可间,黑云压城城欲摧,天地倒悬天河倾。一通脾气过后,又是艳阳高照。典型的北方天候,典型的北方性格。而大地上,此时还在山崩地坼,一地黄汤,如诸神狂欢,小河为之壅塞,大河因之漫溢。一河水,半河沙,黄沙黄河,黄河黄沙。携带着巨量泥沙的黄河,才是真的黄河,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那种席卷天地的气势,那种摧枯拉朽的威力,那种永不回头的姿态,也许,才配得上一个民族的母亲河的称号。
当黄河水再度呈现土白色时,那是秋尽时分了。经过一个夏季的暴戾恣肆,黄河累了,精气衰乏了。和和顺顺地,漾漾荡荡地,中规中矩地,宛如人到中年的母亲,或者父亲,而不惑,而知天命,而耳顺。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时节,水位降到了最低点,夏秋季被河水掩埋的部分相继暴露出来,汹涌澎湃了亿万斯年的黄河,大有勉力存续之尴尬。依恋黄河的人,无所事事的人,或对黄河心有所待的人,冒着刺骨的寒风,在原来看不到,更无法涉足的河床上,或怅然惘然,发那早已被前人发过无数遍的感慨,或寻寻觅觅,企望黄河能给他呈现一枚空前绝后的黄河石。而此时,正如鼎盛期往往是衰落的开始,对于黄河而言,衰落期却一定是新一轮澎湃的肇端。
我的幸福指数
初春的桃园桃花还没有开,桃树的枝干依然是冬天般的灰黑色,近旁的枣树、梨树,这些都是对季节变化不够敏感的树种,还都在以冬天的冷峻保持着对春天的矜持。只有桃园中农家栽植的越冬的大葱,绿秧子已经火爆爆地窜出了一尺高低,好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率先闯过冬春分界线的优胜者,张扬而孤傲。还有那些野草野菜,它们深知它们不是桃园的主人,桃花开了,它们就会被当做杂草清除,而当下桃花还没有开,它们借着这个空档,羞涩而又坚定地拱出地面,趁着树叶还没有生出来,尽情地享受劈头盖脸的阳光,并在立足的土地上洒出三三两两的绿来。
兰州的阳光真好,兰州的春天,那真是阳光的盛宴。一个地方只要一年四季都有鲜亮的阳光,就是一个好地方。桃园所在地又是一片到处播撒着吉祥寓意的土地,所在的城区叫安宁区,所依傍的山叫仁寿山,另一边又是万古奔流的黄河。安宁的十里桃园闻名数百年,曾经引动了多少的桃花流水,蒋大为《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就从这里唱响。现在,桃园没有那么广阔了,而桃园还在。住在桃园边,知道桃花还没有开,但今天却意外地获得了闲暇。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人的脚步总是不能与季节的节奏保持同步,季节忙着刮风下雨时,也许人正好闲了,闲了,却只得把自己与季节隔开,呆在屋子里向季节凭窗怅然。而今日,闲的季节,闲的人,在拥有艳丽阳光的城市,今日的阳光又是艳丽中的艳丽,岂可辜负天地美意?
邀两三好友,踱步入得桃园,问桃园主人讨得一壶清茶,选定一座桃花盛开时接待客人的小木棚。远离市声扰攘,远近无人,没有飞鸟啁啾,没有蚊蝇闹人,没有夭桃艳李惑目乱心,没有风走尘起,只有无声地春阳有声有色地普照。正午的春阳好似一个倾城美人,一片天地都是她一个人的华彩。不过,这是一个近视眼的美人,目光羞答答地,看你一眼,你便觉得周身都痒酥酥地,好似在阳光下簌簌解封的冻土。天地一派祥和,无处不祥和,正是坐而论道好时光。涉及某一个话题,突觉眼前灵光一现,心口那儿一片豁亮,我起身步出小木棚,让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
仰望储满晴空的暖阳,我捕捉到了那道令我心口豁然的灵光。刚才讨论的是人的幸福指数,我指着一眼望不尽的春光灿烂说,现在我向诸位宣告我的幸福指数:在我想晒太阳时即可走进阳光中。朋友都是心性明敏之人,本是用不着为这么一句浅薄的话深文周纳的。然而,各自还是站在自己所持的立场,调动自己的人生经验,不吝亮出了自己的见解。一个说,这个指数看似简单,但是要实现起来,必须满足一个前提:无生存之虑,不必为五斗米东奔西走。另一位补充说,这只是物质条件,还得有自由身。他进一步推论说,为什么从古以来把钱说成是孔方兄?完全游离于外沿,必定陷于困顿无着,但若完全置身中心,又形同于拘禁,所以,人常说的钱乃身外之物,看似潇洒或故作潇洒之语,实则话里话外是有重大玄机在的。钱在身外,说明有钱,而身在钱外,又不致被钱所困。另一位说,想晒太阳即可走进阳光中,还有一样潜在意思:身体健康,腿脚灵便,可以自主行动,无须他人扶助。还有,他强调说,你说的是“即可走进阳光中“,那么,你的存身之地环境要足够好,不必千里万里去追寻什么阳光沙滩,抬脚便可走进阳光中,才算是“即可”。
在一个不算远的时代,晒太阳似乎是人的一生中成本最低的一项享受,所谓负暄献曝罢。而今居然却要满足如此多的条件,而有些条件,并非个人的能力所及。诸友还在列举实现这个幸福指数所需的条件,此时,我只愿意做一个倾听者,在暖阳下倾听。而我突然发现,一株桃树的枝桠上有一颗黄豆般的花蕾,不知在那里倾听了多久,悄悄地,又勃勃地。
刊于《黄河文学》2014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