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什么（组诗）

惠永臣

 

失眠

这样的夜晚，可以不读书

所有的言说都暂且搁置在黑暗里

要想摸出一截诗歌的尾巴，那是尘埃的集聚

 

......失眠的时候，倒着数人生

四十年，是不惑。还有多少事情要做

还有多少爱，没有付出

三十年，而立。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留下了多少可以记住的

二十年，十年，像时光的灰烬

很轻，很轻......找到知己的那年

我把以前积攒的

全部倒出，结果是一地轻飘飘的月光

 

睡不着，就想些白天的事情

这个芜杂的尘世，不允许你

想得明白些。最好闭着眼

一声不哼。像窗外的梧桐树

它此刻是不是也在失眠

我听见它翻身的声音：

“是一种暗淡，荒谬”

 

像爱，像恨

像不爱不恨的生活

 

“是一种暗淡，荒谬”借用金铃子诗句，感谢！

 

 

忘记

大风夹着雨丝，洗净了这条环形跑道

 

空阔的操场上，我和一只麻雀相遇

它迎着风飘飞，最终选择了冰冷的球门

而我，距离早先设定的圈数

还远

我要慢慢地跑，终点即使始点

我担心最后一圈

那里会不会是悬崖，是陷阱

是灵魂缴械的地方

 

在我跑到第二圈的时候

它还在球门的铁架上，摇摇晃晃

像多年前我在草原上碰见的一颗露珠

像寺院门上挂着的那匹灯笼

 

第三圈的时候，它终于转移到一棵柳树上

我放心了，它至少可以暂时

隐藏住自己

也不用我再担心，紧跟的一场大风

会吹灭它

 

跑着跑着，我竟忘记了还有一个等我歇息的居所

就像我忘记了多年前

草原上那个给我草戒指的达英

她爽朗的笑声

 

 

有时候

有时候，我从石头里，寻找风声和闪电

照亮我身体的不是时光

温暖我内心的，不是过往

有时候，我在油菜地里看见逝去的人

点着灯笼

他们风一样从我眼前飞过，世间这么大

我能遇到多少相知的人

有时候，我会在一个地方站半天

我等待的不是她，我专注于一只蚂蚁

搬动的一块黑暗，一块小小的黑暗

暂时让我忘记阴影

有时候，我会忘记自己，而另一个自己

在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风光满面，春风得意

但我们彼此却那么陌生。又一次

差点在梦里打了起来，有时他在我左边

让我远离尘嚣，有时在我右边

使我再一次陷入尘嚣

 

有时候，我不是我

有时候，我就是我

 

 

杏花

她扶着墙根在走动。她显然

和这个春天已经不够和谐了。墙内的杏花

探了出来，羞涩的花朵

一簇簇的，那么青春和烂漫，谁都可以

伸手摘去一朵，作为春天的伤疤

插在伤心的瓶子里

 

她脚下的落英

“更像是早年落在身体里的一场雪”

她也有过春天，她曾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她的丈夫在她26岁时病殇

和她一样漂亮的姑娘

在她30岁时夭折......

 

她扶着墙在慢慢地走动。春天还很深

她需要多少时间

才能走到？

不过，在她的身后

我看见一片一片的春草，有着和去年一样的情景

 

“更像是早年落在身体里的一场雪”借用李满强的诗句，感谢！

 

 

穿行

雨天，街上无人

我端着一盆绿萝，慢慢穿行

天色昏暗，没有人会看见我

怀抱的绿色

 

谁会在空阔的街上下赌注？

谁会披着昏暗的外衣，找寻失落的光阴？

 

街上无人，小雨里我和一盆绿萝

慢慢地从街上穿过

无人知晓，暮晚里，有一盆绿萝和它主人的背后

——“星空已经干涸”

 

“星空已经干涸”胭痕的诗句，感谢！

 

 

风是什么

风是什么

“是凝固成沙地里均匀细小的波浪纹”

是一朵花碰到另一朵花的距离

 

风是什么

是一道阴影叠着另一道从山坡漫下山坳的瞬间

是山顶若隐若现的雪线下滑过的弯曲的光线

是一条逶迤而行把毒留在心里而隐遁的蛇

 

风是什么

是流水一波一波地带走两个偎依在一起的影子

是旋起的白裙子露出雪白大腿而藏匿的手

是一滴眼泪跟着另外一滴打湿的脚步

是遥远的一个人一声咳嗽而近在眼前的人突患的感冒

 

风是什么

就是我望见你窗户里亮着的灯而窗帘却是拉下来的

 

——在这大风里，请原谅我突然地泪流满面

 

“是凝固成沙地里均匀细小的波浪纹”化用刘亚丽的诗句,“我突然地泪流满面”借用广子的诗句，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