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记

光阴如幻。海岸线的知觉

散失在自己的漫长中。

整个下午，三座港口有三种孤独。 

海洋携带着窗帘奔跑，

卷来暮晚，卷来星辰，卷起的漩涡

冰冷，中空。

晨

偶尔有鸟儿叫上两声。梦

像窗玻璃上的薄霜。

风大步跨过原野，渐渐显影的草垛

是远海上的孤岛。

厨房里，母亲在走动，

脚步很轻，也许不会被岁月察觉。

——她不知道自己还是年轻的。

……摆脱了艰辛，一个

再次从头开始的早晨，黑暗

尚未散尽，带点儿苦涩的幸福

像墙壁上的白，正一点点醒来。 

在如方山听鸟鸣

如水滴，想念某个面颊的黎明；

如钉，想起一面墙壁丢失已久的疼痛。

记得那年我们去杏溪，花雀

一路跟随，如一只会飞的收音机。

一晃多年，现在，当我把家安在

鸟鸣中，才留意到，一支在岩架上飘荡了

很久的曲子，竟拒绝被完成。

仔细听，布谷的长音飘忽，但依旧诚实；灰掠

短促的鸣声像一把钥匙。甚至

有种鸟会在夜间啼叫，滚动的声音里

藏着岁月的膝盖，以及

一座山曲别针一样的听觉。

旅者· 昼与夜

1

列车的嗡嗡声

沉闷而含混，像是由

积聚在岁月里的回音构成。

大地在旋转，在创造一只掌控这旋转的

看不见的手。

——乌亮的钢轨伸入远方，仿佛

从不曾有人世需要它牵挂。  

2 

车子加速时，某种多余

而无用的时间，将水杯晃动。

行包，布帘，邻座老者衣服上

的污渍，都在晃动。

无数事物消逝：寒星、小镇、孤灯……

它们没联系，却依次从同一窗口闪过。

多年苦难，像母亲怀抱着婴孩瞌睡。

——途经的山丘如无人

认领的巨兽，偶尔

被车灯扫见，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