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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耀的诗

(2013-08-29 15:20:03)

昌耀的诗

人间

静夜。
远郊铁砧每约五分钟就被锻锤抡击一记,
迸出脆生生的一声钢音,婉切而孤单,
像是不贞的妻子蒙遭丈夫私刑拷打。
之后是短暂的沉寂。
这一夜夕投宿者感觉特别长。
及天明,混在升起的市廛嚣声之中
你未能分辨出任一屈辱的脚步。
你只觉得在新的港湾风帆万千忙于解缆启航。
你只觉得解缆启航才有生路,而顿感呼吸迫促。


黑色灯盏

黑色灯盏:草原神柱过目不忘的图腾乌鸦,
它们不啼不惊不食不眠也不飞翔,冷焰袭人。
那时边草深茂,黑帐虚掩,有不言的威慑。
异乡客沿山路趱行,渴望奇迹。
时光难再。
季节河上,缥缈天宇,鸟儿们失去身子,
无眼的眼珠悬为不腐的星辰,
过来人望见森严中脉脉含情。
时光难再。


日出

听见日出的声息蝉鸣般沙沙作响……
沙沙作响、沙沙作响、沙沙作响……
这微妙的声息沙沙作响。
  静谧的是河流、山林和泉边的水瓮。
  是水瓮里浮着的瓢。

但我只听得沙沙的声息。
只听得雄鸡振荡的肉冠。
只听得岩羊初醒的椎角。
  垭豁口
  有骑驴的农艺师结伴早行。

但我只听得沙沙的潮红
从东方的渊底沙沙地迫近。


木轮车队行进着


木轮车队行进着。
遥远的木轮车队是灰色的:
听不见尘土。听不见马蹄。
听不见辊轴的轧动。
  ——这车队好像并未行进着?这车队
  一扇扇高耸的车翼好像并未行进着?
  这高耸的一扇扇车翼
  好像只是坐立在黄河岸头的一扇扇戽水的圆盘?
但是,木轮车队始终在行进着。
它们是从烟色氤氲的土窑旁行进而来。
是从村道口、
是从湿漉漉的井台边、
是从贴有红双喜窗花的花烛夜
行进而来。行进于
鸡的叫、
狗的咬、
猪的奔突。
行进于闹嚷的集市、穗的波与孤寂的
荒原。从行进而来的黎明,
它们支起的车幕
落有三月的露滴、
  七月的彩虹、
  十一月的白霜……
木轮车队行进着。
没有一辆木轮车不是在行进着。
它们滚动的投影舒缓而齐整,
有些儿蹒跚,有些儿迷惑。

但是,木轮车队始终在行进着。
木轮车队高耸的轮翼始终在行进着。
行进着的轮翼
在大路的转角迟疑了一下,
——仅只迟疑了一下,
就又朝向前方的大路滚将而去,
使旷野有了连续的呼唤,
使涸泽发出流水般的喧哗。……

  ——因了这土地特有的朴拙,
  斫轮者的先祖,最初
  才将这一扇扇智慧的轮翼,
  砍削得如此崔嵬而莽撞么?

木轮车队行进着。
是灰色的。
是红色的。
是蓝色的。
而在黑色的车幕下
车户哥儿借着夜色休憩,
在行进中
唯有戛然止息的车轮可以将其惊醒。


猎户


从四面八方,我们麇集在一起:
为了这夜色中的聚餐。
篝火,燃烧着。
我们壮实的肌体散发着奶的膻香。

一个青年姗姗来迟,他掮来一只野牛的巨头,
双手把乌黑的弯角架在火上烤炙。
油烟腾起,照亮他腕上一具精巧的象牙手镯。
我们,
幸福地笑了。
只有帐篷旁边那个守着猎狗的牧女羞涩回首
吮吸一朵野玫瑰的芳香……


峨日朵雪峰之侧


这是我此刻仅能征服的高度了:
我小心翼翼探出前额,
惊异于薄壁那边
朝向峨日朵之雪彷徨许久的太阳
正决然跃入一片引力无穷的山海。
石砾不时滑坡引动棕色深渊自上而下一派嚣鸣,
像军旅远去的喊杀声。我的指关节铆钉一般
楔入巨石罅隙。血滴,从脚下撕裂的鞋底渗出。
啊,此刻真渴望有一只雄鹰或雪豹与我为伍。
在锈蚀的岩壁但又一只小得可怜的蜘蛛
与我一同默享着这大自然赐予的
快慰。


天空


这柔美的天空
是以奶汁洗涤
而山麓的烟囱群以屋顶为垄亩:
是和平与爱的混交林。

……骡马
在雪线近旁啮食,
以审度的神态朝我睨视。

——此刻,谁会为之不悦?


夜谭


子夜。
郊原灯火像是叛离花枝的彩蝶,
随我搭乘的长途车一路奔逐,
直伴我进入睡眠迷蒙的市区,
谁也不再认识我。
那些高大的建筑体内流荡光明,
使我依稀恢复了几分现代意识。
但他们多半是我去后的新客,
而诧异我紫赯的面孔透出草原雷雨气息。

今夜,我唱一支非听觉所能感知的谣曲,
只唱给你——囚禁在时装橱窗的木制女郎……

鹰·雪·牧人


鹰,鼓着铅色的风
从冰山的峰顶起飞,
寒冷
自翼鼓上抖落。

在灰白的雾霭
飞鹰消失,
大草原上裸臂的牧人
横身探出马刀,
品尝了初雪的滋味。

鹿的角枝


在雄鹿的颅骨,有两株
被精血所滋养的小树。
雾光里
这些挺拔的枝状体
明丽而珍重,
遁越于危崖、沼泽,
与猎人相周旋。

若干个世纪以后。
在我的书架,
在我新得收藏品之上,
我才听到来自高原腹地的那一声
火枪。——
那样的夕阳
倾照着那样呼唤的荒野,
从高岩。飞动的鹿角
猝然倒仆……

……是悲壮的。


草原


草原新月,萌生在牧人的
拴马桩。在鞍具。在鞍具上的铜剑鞘。
湖畔的白帐房因宿主初燃的灯烛
而如白天鹅般的雍容而华贵了。

夜牧者,
从你火光熏蒸的烟斗
我已瞻仰英雄时代的
一个个通红的夕照
听到旋风在浴血的盆地
悲声嘶鸣……


乡愁


他忧愁了。
他思念自己的快谷。
那里,紧贴着断崖的裸岩,
他的牦牛悠闲地舔食
雪线下的青草。
而在草滩,
他的一只马驹正扬起四蹄,
蹚开河湾的浅水
向着对岸的母畜奔去,
慌张而又娇嗔地咴咴……。
那里的太阳是浓重的釉彩。
那里的空气被冰雪滤过,
混合着刺人感官的奶油、草叶
与酵母的芳香……

——我不就是那个
在街灯下思乡的牧人,
梦游与我共命运的土地?


噩的结构


每于不意中陡见陋室窗帷一角
无端升起蓝烟一缕,像神秘的手臂
予我灾变在即似的巨大骇异,毛骨悚然。
而当定睛注目:窗依然是窗,帷依然是帷。
天下太平无事。
噩的结构正是如此先验地存在,
以狰狞之美隐喻人性对自身时时的拯救,
而成为时时可被欣赏的是非善恶。
我的因感错愕而生的怒气如此短暂,
以至我更推重一场虚惊后的快慰:珍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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