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

 

有些山褶皱了一生也不展开自己的颜面

清浅的流水淌过时，山花开了跟没开是一样怅惘的

 

要是云朵想住进草丛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是草叶上的露水忧思新的一天正在开始

而自己将要消失，就偷偷地抹泪也是可以看见的

 

小小的山路在任何时候被发现都是一个奇迹

多年后它们还是被时光扎在山的腰间

有时因为落雨而黑乎乎的，有时因为阳光朗照

又难得一现岁月之于它们的久远

 

但我们已经不在了，以前我们记得很牢的远上寒山

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在没有窗户没有木门的黄土里

也在人间五彩缤纷的书上，是说话的种子

也是让我们躺下来无比安静的，一阵阵秋虫

 

↖原载《绿洲》2011年第1期

 

 

 

《在有你的石桌旁》 （外三首）

 

在有你的石桌旁久坐

早晨到了中午

中午到了晚上

一天也就二十四小时

一年也就四季

十年也就刚好磨成一剑

一生，也就只是几千次风霜雪雨

 

岁月的大寂静

代替了我们在人间的小分歧

我满心欢喜着

而你微笑

却什么也不说

 

 

《我不在》

 

我不在，我们的场院就由你守

你要让树上唱歌的斑鸠代替你心中长久的寂寞

要让所有午后，整个空屋子里有我的影子

说话的，举手投足的，曾经给你致气的，这些影子

会让你再一次懂得珍爱的力量

我不在，花园不会荒芜

才种下的荷包花也不会缺少应有的照顾

你会把牵牛花引向我们共同搭建的篱笆墙

你知道，你是在为谁做着这些事情

那时我身在何方，已经明显掉队在同行者的后面

因为一路行程的寒署和世态的炎凉

我不再加快步子赶上去，仿佛留下来

就是留在有你的场院

 

 

《葬花词》

 

生命里你是我的葬花词，微凉的首句不说了

像一阵缓慢的山雨

落向一片清淡的梨树，第二句到

第一百句也不说了

从最温厚的一笔，说到陡然加重的一笔

中间有几十年我们生活过的绿枝

在众生里长高，又柔韧地枯萎下去

我们暂且不问天的尽头吧，此时

黄昏里的云朵又回来了

在书房和阳台的玻璃窗前，堆着砌着

你喜欢的白我理解的红

 

 

《一场雪》

 

用一场雪想你吧

这一夜厚积起来的白

还没有谁用过

 

还没有谁把它变成旧的

 

高处

林中的小鸟还在睡

下面的衰草是干净的

 

长在雪城的银装素裹里

 

要用它

作想你的背景

 

↖原载《中国诗歌》2011年第3卷

 

 

 

《河边》

 

久望卵石，用最漂亮的一颗象征你

用最简陋的一颗象征我

看掉进水里的一行雁字

我落在它的后面，你站在它的前面

河水流了又流

晚风起了又落

暮色斜阳里，场院已幽静

万物已金黄

我们的小人间，才升起一轮初秋月

我们的石桌，墙角和窗台

还是我们的，我们的遥远

或许有一半已经埋进了泥土

但你不说，我也不说

 

↖原载《青年文学》2011年9月号

 

 

 

《不见了》

  

树叶还是像从前一样晃动

而你不见了，牡丹园里的蝴蝶都在打瞌睡

石雕作为最美丽的护栏，风已随便涌入

 

不见了，一张旧报纸被打开又合上

寻人启示里操方言的人被合上，读者文摘和文艺副刊被合上

缓缓开启的厂房铁门被合上

 

不见了，一个山坡上原先长满花楸树

现在是一条公路，你遇上的风吹出了你的眼泪

 

不见了，你拍打着睡去的，睫毛长长的

月光，从窗户上进来，像一个埋住哭声的孩子

 

↖原载《诗歌月刊》2011年第10期

 

 

 

《静悄时光》

  

白云在草地上来过

花树快要开完了，我坐望的南山湖水

今天，仍然是认识我的

 

今天，我将把一封信寄往远方

词不达意处，请你用你的红尘一笑填补

 

我反复说明的过去

就是那样的

 

短暂，淡漠，够你看完后看山看水

和更远处的我一样，孤坐下来

 

↖原载《伊犁河》2011年第4期，《诗选刊》2011年第8期转载

 

 

 

《会飞的场院》

  

后面跟着水井、羊群、草垛和我父母的场院

我一松手就飞起来了

 

平时照着它的那片阳光，气息越来越短

岁月的悲苦和旧梦，正在陷落

 

一场曾经打湿过它的小雨

一棵曾经守望过它的树木

用眼神相约，卸下了潮湿和守望

这渺茫无际的牵绊

 

现在，它更加自由舒畅地飞起来了

我极目相送但并不哭泣

 

那一刻，我已经按照它原来的样子

在大地上，露水中

含泪再造了一个，然后不用搬家

想什么时候住进去，就什么时候住进去

 

之后，得用一条年代久远的热闹小河

把它拴在

再也不会松手的手边

 

↖原载《诗刊》2011年12月号“2011年度诗选”

 

 

 

《那些花又沿着我们老去的时光开了》

  

那些花又沿着我们老去的时光开了

从此，有些爱要让我们脸上的皱纹知道

不是心中所有的泉水都可以默坐至天明再来

不是所有的短信

在暮色斜阳里停留十秒钟

就到达你的手机

 

转凉的杯水里有两束相互交织的灯光

相望里有握紧的双手和告慰

那些花又沿着我们老去的时光开了

从此，有些爱要让我们不弯的背影知道

雀儿在飞回旧林时

曾偷偷地抹泪

 

↖原载《华商报》2011年2月14 日

 

 

给宁夏《中国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集·回族文学卷》一书选的十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