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大地组诗》

 

    1，和什托洛盖草原的黄昏

 

    阳光泛滥，牛羊鲜艳

    风车，像没有刻度的钟表，漫无目的地转着

    沿着青草湖，你走快一点，都是罪过

 

2，黑石山

 

走了十里，没见到一个人

又走十里，依然没见到一个人

又走十里，还是没有见到人

一声长啸，是天空和鹰都懂的语言

 

 

3，乌伦布湖

 

左岸的沙漠，像金黄的麦子，一直波及遥远的阿尔泰山

右岸是我的内裤，在芦苇上，如一面招展的旗帜

 

 

4，夜行大漠

 

命运是辆班车，我坐在末尾的窗边

不言不语，石头一样，不在乎运到什么地方

不在乎，怎样摆放

爱情，是石头下面一只胆小的蝎子

 

 

5，白桦林

 

世界不再转动，如那架等水的水车

一只青蜥蜴爬过脚背的感觉，让我想到了一张嘴唇

每一棵白桦，都有伤疤

那些伤疤，也让我想到了嘴唇

 

 

6，铁热克提乡的山坡

 

石头和羊很难区别

石头也有花的，大屁股的

也有装模作样地埋头吃草的

像狼一样跑过去，嗔叫着跑开的是羊

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是石头

 

 

7，烟墩

 

牧羊的少年捧着书，像捧着情人的脸

当时，羊，一只也没有叫

当时，夕阳，像一盏柔和的壁灯

 

 

8，在白哈巴村

 

云，银锭一样堆满雪山

伐木的哈萨克人，砍向那棵苍柏的时候

我的肋骨，被敲了一下

发出持久的、纯银般的声响

 

 

9，天山

 

地平线上，浮出了一线奇怪的云，反着冷光

司机说，那是天山，90公里远

客车向南，大地往北，天山越长越高

到了跟前才发现，她高于高楼，高于庙宇，高于我的仰望

 

 

10，人在旅途

 

回过头，那条泥泞的路从黑云中蹿出来

蛇一样，追赶着我

 

 

11，在大漠深处遭遇暴风雨

 

能听到沙子咕咕的喝水声

能看到喝饱水的沙子像黄豆一样膨胀

因为没有人可以指看燕支山的虹

我的喜悦是有节制的

 

 

12，风城

 

风，一直居住在这里

善良的人们，会在城堡里捡到许多玉石

相信爱情的人儿啊，等等吧，风会取走你脸上的忧伤

再等等吧，风会把丢失的名字，送回来

 

 

13，塔克拉玛干沙漠

 

昆仑和楼兰死去的地方

少女牵着一头骆驼走了出来

骆驼的背上，驮着一个黎明，盛大，从容，无怨无悔

 

 

刘年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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