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身体的黑里(组诗)
(2013-04-27 10:13:37)走进身体的黑里(组诗)
惠永臣
下午:拓林寺
有一种看不见的神。她假寐
她暂时挪用了一个人内心的温暖
一地的雪花,掩藏了心中的秘密
那个披着皮袄的人,用不了多久
就可以翻过眼前这座大山
雪地里乱跑的小白狗
已经没有了约束它的缰绳。那棵落光了
叶子的菩提树
安静地庇护着一本羊皮经卷
诵经的喇嘛,神情专注
他不会看见一个站在树下的人
青石长廊上,已经没有了脚印
那个提着长扫把的小喇嘛
拐进了一道木门
......谁会感觉到下午的阳光,在雪地上
留下了一道
不易觉察的影子
大青山:故乡
这一座山已被冰雪覆盖,但它允许我这会儿登爬
我踩过的冰雪,凹下去了一个个小坑,但它没有怜惜和疼痛
我走出的小路,逐渐延伸上去,但它没有断我后路
我认领的草木,尽管枯黄,但允许这些草木在风中为我跳舞
我站在山顶,阳光普照山川,但它从没有给我阴影
使我觉得好像有些对不起和内疚
伦布什则:夜晚的思想
马骨里吹出的风雪,一路向西
向西的路途遥远。马匹踢踏的脚步
一夜没有停歇
伦布什则,头顶着万丈金光
给夜行人指明了道路。做晚课的僧侣
从一句句熟悉的经文里,拈出的光线
照亮胸膛和来生
牛羊打鼾
衰草潜伏
一只迷途的兔子
误把满天星斗,当做饱满的草籽
它一路追上去
那神灵住憩的高巅
明显地晃了晃
人间的一双眼睛
走进身体的黑里
当一只鸟,混同于一朵雪花的时候
天就黑了。北风吹送着神灵
从高处下来。整个村庄
再也不会有人走动。除非那个遗失了
魂灵的人,她点着磷火
从一个山岗到另一个山岗
——学会放弃,是多么的不容易
就像暗夜里飘飞的雪花
它没有骨头
没有融化的温度
冻僵在路上的,还有那些想象不出的事物
两只手缩回袖里
把脚步放快些,早点走进身体的黑里
获得一丝温暖
获得认可和宽容
不需要什么了。在这落雪的夜里
窝在村头的麦草垛里
静静地听去,神灵借着时光的脚步
走过的声音
今生
悬空禅院安静地捧出一树鸟鸣
慧源禅师就站在光影里
他昂着头,一遍一遍地细数着
过往的鸟鸣……佛就在廊房里
表情如故。人世间的嘈杂
他不谗一言
——你就在佛门前打坐。青灯不用点亮
暮鼓不用敲响
你心里比什么都明白
你喜欢的人和事,十有八九不在这里
那些上香的人
慢慢地从你身旁经过
那些许过愿的人原路返回
你也明白,过了此刻
就不会再有人记起你
那个怀揣冷暖的人
已经和夕光拐过了矮墙
穿越夜晚的街道
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就像空阔的旷野,仅有枯草在飞
仅有月亮裸着身体抚慰着白天曾有过的喧闹:
这里有尘埃,有藏在身体里的阴影
那些旧了的名字
不愿再想起。那些沉睡了的灵魂
深陷在固定的空间和回忆里
你就安然地走过这条街道吧
林立的店铺是安静地。摇曳的灯光
是安静地。夜色多么沉重
所有的怀念都不要提起
你就自由自在地经过这里
穿越潮湿又温暖的时光。让凉透了的词语
慢慢地消失在一个人的记忆里
你最好坦然地经过
像经过一座温暖的庭院。像你常常回忆起的
那个人——
我愿意每天将自己置于室内
借助《百年孤独》
消磨时光
有时,我多像奥雷里亚诺上校
反复地打造小金鱼
不多不少,刚好25条时
我再次将自己的骨头和这些小金鱼熔化
然后再重新打造。日复一日
这好像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
又从西边落下去一样
我每天重复着
用自己的影子,不断地压灭自己体内
反复升起的风暴
有时,我会有失神的一刹那间
往往错把别人打造
或者熔化
然后我不停地自责,甚至诅咒
我不用火。火往往难以顺从自己的心愿
我用风
体内的风,灵魂里的风
我打造出的小金鱼
不回到鱼缸里,不掀起波澜和涟漪
每天,我就这样重复着自己
每天我都用自己影子
灌满整个房间
红湾寺
是风,咬了咬牙关,叩响了寺门
月亮的灯芯,弯下了的一点亮光
是门前的一棵老榆树,一声咳嗽
那个披着僧衣的人,打开了半掩着的经卷
月光嘤咛。一拐一瘸的是岁月
是他还没来得及吟诵完的后半生
是青石板长廊上,没有人提起的灯笼
照了照廊柱上的裂纹
是昨夜走失的那个小僧人
是一本倒扣着的经书
是梦呓,是长路
是许下的祈愿
是未知的路
是红湾寺院外一道闪现的身影
天祝:一块落日下的草地
薄雪盖不住沿着树桩打转的黑牦牛
它的缰绳,也拴不住落日
那个扛着铁锨的人
已没入了一片林子
帐篷前是高低不平的栅栏。很明显
它们圈不住窸窣的雪花
吵醒了几朵沉睡的梭梭
拖着半根缰绳的是一只黑狗......望着落日
和一只鹰吠叫
林子安静。树梢上的暗影
渐渐有了喘息
雪的白显然不能让黑亮起来
一颗星星,像擦燃的火柴头
一闪,就剩下了一块黑炭
黑炭黑炭,一个人的名字
往昔
十二月的旷野
可以跑马。可以埋葬一个人的思想
风吹梭梭
风吹着他体内缺钙的骨头
一朵雪花,背负的债务
大于一个人的命运
谁愿意放牧江山
这里只有兽迹。只有被雪埋藏的影子
身体里蠢蠢欲动的词语
就要冲破堤坝,奔涌而出的
是他不能自己的伤怀
天空是鹰的世界
它俯视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人徘徊的脚步
远处是蒙古大营,是踏踏远行的马队
是一个忘记了打更的更夫
斜靠在女墙下,已经打盹了
好几个世纪
孤独的落日
等待重新命名。等待那个上吊的女子
最后的话语
晚风张扬
翻动着故人的名册
脚下生硬了的土地,悄悄隐藏了他们的声誉
而他们的骨殖
已经生锈
从古道上下来的
是驮盐的马队。它们消失的时候
山峰动了动身子
一个落日的许诺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一个人大过于一个黑点
小于一声叹息
作者通联处:甘肃靖煤集团公司魏家地煤矿办公室。邮编:730913,电话:18309438760邮箱:bypchyc@sina.cn
作者简介:
惠永臣(惠永琛),1973年9月生于甘肃镇原。先后有500多篇(首)诗歌散文作品发表于《诗刊 》、《中国诗歌》、《青春》、《文学港》、《油建文学之友》、《山东文学》、《西南军事文学》、《精彩》、《东方女性》、《阳光》、《飞天》、《西北军事文学》、《诗歌报月刊》、《甘肃日报》、《甘肃工人报》、《白银日报》、《白银文学》、《北斗》、《陇东报》等多家报刊。曾获白银第一届凤凰文艺奖文学创作二等奖、先后有三次荣获《甘肃工人报》举办的全省职工诗词大赛一等奖。现供职于靖煤集团公司魏家地煤矿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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