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迭部（组诗）腊子口杯诗歌散文大赛征稿

惠永臣

 

白龙江畔

 

我没有那一丛芦苇焦急

没有远处雪山的寂静。白龙江畔

站着一个比风还轻的人

 

更冷更轻的月色，它倾泻着

全然不顾一个人，此刻的忧伤

宽阔的牧场，蹑手蹑脚的白杨

卸下了劳碌了一天的身影

它给了一个人少有的平和

 

我低下自己的身子

我撩起雪山晃动的影子，和微弱的星光

我没能在今夜找到归宿

 

远处的寺院，又一次传来了风声

传来了长眠人簌簌的走动声

 

——不该寂寞的流星

迅速地滑入俗世

 

 

在迭部

 

羊群漫过来

忧伤的歌声里，开满了菊花

 

一场秋雨，给了我们那么多的道路

而我依然选择了凄婉的牧场

 

一脸泪光的你，是我善良的种子

隐约看见来年的土地上

长出了鹰翅、骨笛、一朵埋下身子的

雪莲

 

在迭部，我又一次想起你

人间的一大片暮色

逐渐覆盖了

我的心慌

 

 

踏进寺院的时候

 

我从木门拐进去的时候

一道阴影正好落在院子里。鸟雀的声音

也一遍又一遍地落下来

但还是没有压住

一个僧人扫起的灰尘

 

其实，院子里除了几棵树投下的影子

除了鸟鸣

除了照在廊庑上的阳光

除了几个香客之外

没有什么垃圾了

 

——这个裸露着半个肩膀的僧人

他却不停地扫着什么

 

当我站在院子里张望时

一只鹰，它在寺院之上

做着俯冲的游戏。它全然不把这几个香客

放在眼里

 

一只翩飞的蝴蝶，显然受到了

惊吓，快速地飞出寺院的矮墙

但没有引起

我的惊慌

 

 

游朱立村遇雨

 

我随着喇嘛穿行在油菜花的清香里

寺院，就在不远处

金顶上闪烁的诵经声

就在不远处

 

寺院里熙熙攘攘的香客

把桑烟呛味没有带过来

一路小雨，却不停叮咛：

这里需要安静和虔诚

 

雨下在前往寺院的路上

裸着半个肩膀的喇嘛

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始终没有

让我看清他的面目

 

我无法感知这洁净的雨

能不能洗净一个人的心灵

那至高无上的神灵，此刻是不是站在高处

注视一个人有点慌乱的脚步

 

天空没有鹰

没有鹰的天空，让我不知道以怎样的高度

仰视闪烁在寺院金顶上的

……佛光

 

 

我爱着

 

我爱着一只蜜蜂落在一朵花上的寂静

我爱着大佛微眯着眼睛的慈祥

我爱着你虔诚地跪下燃香的样子

 

我爱着黄昏

一个人从山上蹀躞着下来

我爱着寺院门外那棵老榆树的孤独

我爱着一道木门上的裂纹

它有永远裂下去的勇气

和可能

 

我爱着，一道夕光垂在马匹上的矫健

我爱着昨夜你说的那句话

我爱着寺院里这条曲曲折折的小路

我就是沿着它走过来的

还有那么多的人

他们嘻嘻哈哈

分享里寺院里仅有的快乐

 

我爱着这里秋天的凉意

我爱着身体里的骨头

爱着在佛像面前

许下的那个最小的幸福

 

 

油菜花

 

一只鹰。谁抛上去的一块牛粪饼？

噙着那么大的阴影

但还是没有压住

几块山地里的油菜花

 

它们开得正黄。从身旁

走过去的几个藏人，抖了抖

身子：风中的黄花好像，叫了

几声

 

——我不说木塌房

不说走过去的羊群。不说时间

从寺院金顶上的滑落。不说六世达赖苍茫的

情歌。不说寺院里悠扬的诵经声

不说羊皮经卷深处栖息着的月光

 

我只说卓玛。她送给我的一杯

酥油茶。她的马

驮着那么重的夜色，在帐篷前

打转——

 

是谁

守着时间的更声

和油菜花内心的秘密

 

 

拉路寺

 

我循着漫长的钟声，终于找到了

属于自己的一块地方

燃着三炷香，许了只有自己知道的愿

然后，畏畏缩缩地退出廊庑

 

有阳光自高大的柏树上掉落

有几只麻雀，像树叶子一样乱飞

看来它们和我一样

还没找到自己的出路

 

一股细风吹着红墙绿瓦，好看的藻井

熙熙攘攘的香客

我自己走漏了自己的风声

但还算是比较清醒

还能辨知悠远的诵经声

和来路

 

“人生如愿，不过如此”

我把它轻轻地握在手里

 

轻点儿，再轻点儿

别让飞在我面前的蝴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