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组诗）

 

湖边的芦苇

是风一遍又一遍地翻出它们埋藏在内心的

低矮的花朵和苔藓

 

“水里没有它们的影子”

它们在这里一岁一枯荣

已经好多年了

 

湖水安静地倒放着水鸟的声音

让它飞飞停停的

不是这一丛芦苇，也不是一个人踌躇的脚步

 

风吹冷了鸟鸣和一个人的傍晚

风把过去又吹了回来

 

不知道是怎么想地

雨一步紧似一步，我听见了

心跳。一朵花它开了一半

另外一半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

不知道它是怎么想地

 

梅园小区里的楼群，不到半个小时

都朦朦胧胧地披上了晚装

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想地

 

窗子里的灯火

次第亮起来了。我不知道

这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我就一直站在窗前，滴滴答答的

雨声，吵醒了窗外的蔷薇

它舒展着漂亮的叶子

但它把一片湿的草地没能盖起来

所以显得有些慌乱

 

——不知它是怎么想地

不过不要紧，过一个时辰

这里将会是另一片天地

 

夜里，感觉有一列火车经过

 

我不能允许一只老鼠

啃响梁上的月影。不能允许一粒悬浮的尘埃

落入我的诗句。不能允许

你提前来到我的窗前——

白天舒展叶子的芭蕉

此刻暗藏着谁的喘息？

 

感觉有一列火车经过

它像一句承诺，深深地印记在未来的日子里——

它能不能温暖我的心

现在还不知道

 

咣当，咣当。我感觉它撞碎了

西域的风。窗帘微微翻动

透射进来的月影

使我想起了一个遥远的影子

 

在鄂博草原

 

有没有一只鹰，提前告诉阴影的来临

有没有一只兔子

它最终没能跑出草原的空阔

 

有没有谁的鞭影

抽落了一朵花的叹息

 

在鄂博，有那么大的一片天空

在晃动着独木桥上的绳索

一只停歇了的小木船，显然被流水

一次次地动用过。它忐忑的感觉很明显

 

我从桥上过去的时候

与一群羊相遇，它们踏起的尘埃

使我没能看清牧羊女的模样

但我还是看见她的长裙上

吊着一串鲜艳的花穗

 

过桥后，我们彼此回望了一眼

但至今

我没有想起她穿的鞋子

 

雨中的苋麻水库

这样密集的雨脚，锁住了

谁的梦？野花它的视线短暂

看不到雨外的事情

芦苇也一样。它们以毕恭的姿势

对待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湖水的嘴巴不停地开合

它说了些什么

芦苇不知道，停靠在岸边的破木船

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远处

是纱网罩住的一片片枸杞林

摘枸杞的人此刻不在这里

 

耷拉着翅膀的水鸟

失去了对一个人的警惕

它们和我

一同暴露在苋麻水库的堤岸上

 

在苋麻水库，我站在我的背面

我没有找到自己的影子和脚步

影子总是随着阳光移动

在这雨中，我左右不了自己

也左右不了他人

 

不说

 

湖边的小路一直伸进夜的栅栏里

它曲曲弯弯地的样子使两排柳树显得仓促，慌乱

 

不说这条路的寂寞

不说映在湖里的身影不属于今天的自己

不说湖边的几块歇脚的石头

一坐就是十几年

不说你的花裙子上的蝴蝶能飞多远

 

当沿着这条小路走下去

肯定会被栅栏圈住身影。接下来

一定是你的木格窗子上憩着的月光

照见了一个人

去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