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部   (组诗)

惠永臣

烽火台

没有烽烟了。正午的阳光正好照在

两个烽燧上

这里再也不会有持戈的兵士了

 

一个叫做惠永臣的人

慢慢从坡底爬上来的时候

看见一只老鸹，站在烽燧上

它在窥视着谁的隐私？

长长的尖喙，又不停地从翅膀下

掏着什么？

 

从巨大的豁口望过去

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被阴影一遍遍地

洗刷着。没有羊群

没有唱着花儿的姑娘向我走来

 

我手握一根木棍

沿四周巡游了一遍，也未发现可疑迹象

只有一堆燃过的灰烬

让我差点把渐渐冰凉的手指

伸了过去

 

 

巡游古城

这座古城，现在只剩下荒草了

它们一簇簇地漫开来

没有节制，没有蝴蝶为它们带来温暖：

方圆几公里的城池里

终于发现了一棵树，它满身结疤

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了树杈间

摇摇欲坠的雀巢

 

下午的时光，懒散的投射着身影

被一只鹰漫无目的地消耗着

它的翅下，翻卷着神祗的气息

 

云朵之下

宽阔的古城，承担了正午的一切——

这里，现在就我一个人

从废墟里出出进进

没有谁能够怀疑

也没有谁能够阻挡我

对一些破碎瓷器的看法

 

......时光有时无声，有时散漫

它已经不能救赎我体内的忧伤了

 

而我却多么渴望从荒草下

能找到一些遗忘了的鸟鸣

和被深埋的银子

 

 

一个人的草原

从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见

几棵树，它们抱成一团

借着影子取暖。遍地的衰草

一抹的黄，被风吹着倒向同一个方向

它们多像一个人

此刻的命运

 

没有羊群

没有羊群的草原是孤单的。而他

更像一块丑陋的石头

试图阻止一场风

阻止时光的剑，刺向安静的草原

 

风吹着树枝

一丛丛慌乱的影子，满地跑动

它们，能不能找到一块安稳的

栖息之地？

 

——把家就安在这里吧

给心灵一个宽阔之处，给岁月一个恰当的

注解

 

 

在草原遇到四棵树

我怀揣着一颗露珠来到这里

小心翼翼地

害怕一场突如其来的风

吹灭一个人的梦想

 

所幸，我在草原遇到了四棵树

不多不少

正好四棵。多少年了

它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在草地上

投下的阴影，不知覆盖过

多少牧羊人的梦？

 

不到这辽阔的草原

就不知道一个人目光的短浅，灵魂的闭塞

 

——此刻，我将选择哪棵树

才能安心地定居下来？

 

尽管每一棵都叶子稠密繁茂

足以藏住一个人的孤单

和比青草更轻的秘密

 

 

林间

是什么，让这些安静的树木

掏出自己的黄金，仿佛喧哗的

鸟鸣......纵然有木香的味道

纵然有时光的流水

 

在这个空阔的野地

我一个人遭遇到了如此大的盛况

 

秋风吹过，带来了什么

是这一片片黄下去的叶子

是逐渐失去本色的草卉

还是一个人渐渐凉下去的体温？

 

尽管，有阳光从斑驳的树杈中泄漏下来

但仍旧有阴影

覆盖此刻从林子里

穿越的人。不过看上去

她有些破碎

 

 

秋草地

我一直相信，草木有苦衷

风一遍一遍地吹过来

入秋的草木，慢慢地失去了

自己经营了一年的生意

......退居山河

 

尽管阳光透过栅栏

公平地照着大地，也照着一个人

但它不会知道，一个深入秋草地的人

内心的荒凉与失落

 

远处的溪水，明显放慢了脚步

但仍不改初衷

反射着斑驳的光影——

 

时辰不是遥远的往昔，也不是不久的将来

 

空空的草地

此刻容纳了我一个人

尽管现在还没有羊群

漫过来

 

 

四月，登云崖寺

湖水以自己的蓝，淹没我们的影子

和翻飞的蝴蝶

显然，无论它们怎么努力

也翻不过彼岸

 

四月，这里是安静的

渐渐泛青的树芽，以自己青涩的苦

告诉我们藏在心底的秘密

——不远，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可以抵达云崖寺

 

我们嘈嘈杂杂地拾级而上

那些悬空的台阶

把佛托在险要的高处

我们从世尘的低处，借着四月的阳光

一步步慢慢地登攀

 

尘世的低与佛的高

谁能仅靠自己的脚步连接？

 

最终，我们在四月的一个下午

借助一层层阶梯

看到繁复的人间

只不过是一些荒草

和隐约模糊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