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吹远（组诗）

惠永臣

时间会掩盖一切

 

遍地的青草，还没有盖住

去年的落叶。是记忆的伤疤

总在一个人心上

 

它们被风吹着，翻卷着

变黄，发黑，渐渐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

它们走向衰败的心情那么急切

 

——我明白，过不了几天

青草会长高，终究要盖住这些

落叶的

 

空阔的草地上，没有蝴蝶飞过来

即使有，它们也盖不住这些落叶

包括我想的那个人......

 

其实，时间会掩盖一切

即便是我来过这里

 

 

库卡的中午

 

我选择了湖边的一块石头

坐下来。这是正午

树木投下稀疏的影子，盖不住我的心慌——

 

偶尔有鱼投身水面

它们惊动的波纹，不关乎一个人的存在

不关乎从遥远地方来到这里的寂寞

 

库卡的六月，草们刚刚长高

但羊群还没过来

苹果还没成熟。湖边的草地上

安静地让一只蝴蝶产生了怀疑

 

不远处，是一道斜坡

看样子像是被谁扶上去的。在阳光下

有点不稳，甚至慌张

这时有鹰，压低翅膀在头顶盘旋

显然它是受了神的指示

但它的影子，看上去有些破碎

 

——我愿这么坐下去

直到苹果熟了的时候，我要载一马车

回到出生地

 

 

一个被时间抛弃了的无知的孩子

 

草坪上，我遇到了最早的蝴蝶

先是一只白的

接着过来了一只花的。显然它们是刚刚从

某个不远的地方分开的

它们还带着羞涩的神情

 

但还是被我看见了。一前一后

又落在一朵胀得发红的玉兰上

已经好长时间了

我还是没有看见它们靠在一起

我试图离它们远点

又担心错过了什么

 

在这个无人的草坪上

我是一个偷窥者

还是一个被时间抛弃了的人？

 

 

要分享它们的快乐

 

就这么小的一湖水，它们也是快乐的

凸起的眼珠，不看慢慢张开的荷花

不看落在水里的人影

不看那个怀有乡愁的人......

 

荷花有那么几朵

有的张着嘴巴，但还是没对这些红色的

小金鱼说出什么

有的干脆保持缄默

 

几只蜻蜓，格外忙碌

显然它们动摇不了小金鱼们的生活

它们闪动的翅膀上

我看到了泪痕

 

使劲地咳嗽一声。它们依然快活地游动

你追我赶

它们有我没有的快乐

 

在这个中午，我决定

要在这里度过属于自己的一天

 

 

即使流去的水，重新照见两个人的影子

 

隐约的光线，铺就在河面上

打渔船不在这里

遥望的灯塔，收紧内心

晃动的芦苇，占据了这最后的光亮

“这里多么安静啊”

 

——这是我们所需要的

 

河滩上的石头，还没有交出最后的热情

我们可以坐下来，倾心交谈

或者什么也不说

耐心地等待从河的那边

升起的月光

 

有风从高处泻下来

有鸟鸣从树隙里落下来

但这些都覆盖不了两个人的

话语，和彼此的心跳

 

在月亮还没升起之前

就我们两个，安心地交换了

各自的爱。最后

需要我们静静地睡去

 

即使明天不再来

即使流去的水，重新照见了两个人的影子

 

 

有时，裸露更是一种美

 

远处，是春天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风

它们吹着低矮的灌木

也吹着高大的林子

 

阳光用手拨开浓密的叶子

漏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照着这里的时辰:

时辰不远，江山依旧

诸神休憩，他们的灵光隐约地徘徊在

每一片叶子上

 

匆忙的人，隐在树的背后：

那里有厚厚的腐殖质，有早先过来的人

他们的足迹已被风吹远

 

身旁是一棵高大的树木

缀着两排藤类植物

想死它敞开衣襟，露出地一排排

对称的绿扣子

显然，这里温度已高

显然这些游人

没让它显得羞涩

 

——有时，裸露更是一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