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歇（组诗）

 

春忙

三月多风。种子找家

白色塑料薄膜，没有盖住麻雀的嘴

东家长西家短

道听途说地拉长了东风

 

母亲弯腰，把小苗扶正

那需要爱心。孩子的事情难以理顺

土地用慢慢长高的青草，掩饰自己的

过错。父亲原谅了它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那地埂上忙活的麻雀也懂这个道理

东一头，西一头

稻草人熟视无睹这个场面

 

就像父亲

允许了自己懒散的儿子

卧在地头的树荫下

 

——就是飞出天边的星光

也不会吵醒他

 

 

在落日卸下旧装之前认出我

这样的时刻，适合给柳树一些眼泪

好让它们尽快把欲吐未吐的话

说出来：

述说往昔，桃花没给

这些树木颜色；那陈旧的小桥

落荒而逃的流水

都没给你多少牵挂

 

那拐角处悄然绽放的玉兰花

还是泄露了一个人心中的秘密

 

钓鱼还早，拧柳笛好早

给你留一句话还早嘛？

 

那些踏青的人，把向晚的时间

比喻成流水也罢，桃花也罢

它们总是缓慢，安静，甚至夹杂一些

浮华，或者消闲

 

事情总是这样的——

我就在这些人群之间，等你

等你携着春的语言

在落日卸下旧装之前

认出我

 

 

距离

从云层里投射出的阳光

它不温暖

但它能给你宽慰

 

——树上的叶子慢慢地变大

昨夜的蝴蝶，从远处飞来

我终于走出自身的影子

来到了湖边......

 

你和我之间

就隔着两张受惊的纸的

距离

 

 

一日

湖水恰到好处地照着两个人的身影

这是下午。你用一块光洁的石头

和木槌

掳走了时光里的灰尘

而我，却用一根细细的枝条

抽打着流水的呻吟

 

那些湖面上戏耍的燕子

它们身上

是不是都背负着一座寺庙？

 

但它们并不知道，刚才所发生的一幕

同样，一只翻飞的蝴蝶

它也不会知道

它只是奋力地追赶着前面的一只

 

......这是谁的疆域

这又是谁需要收拾的旧时光？

 

——其实刚才照过我们的湖水

已流到远处。上游的水

还没有来得及照映我们

我们已经离开了这里

进入了密集的灌木丛

 

这些，就让那两只蝴蝶

告诉后来人吧

 

 

察尔汗傍晚

蒙古族的长调里，谁在泪水涟涟？

 

夕阳已慢慢地跳进酒碗里

月亮还没出来。察尔汗盐湖

动了动身子

就引来了铺天盖地的鸟鸣

 

蓝天还那么清晰，湖水还那么安静

干净的酒歌里，芙蓉盛开

舞姿清晰

 

洁白的盐，不腌渍闪光的酒具

不腌渍挂在天边的白，不腌渍今晚的帐房

奔跑的马匹，终于停下脚步

打马经过的王子

他留下了谁的挂念？

 

——我的蒙古族兄弟

你就斟满酒具吧，给长途爬涉的魂灵

给铺满月色的察尔汗盐湖

给这世上最洁白的盐

给盛开的芙蓉

 

今晚我要和远处的青草喝酒，唱歌

今晚，我要和盐湖一起

搂着曼妙的月光，静静地睡在悠远的长调里

好让兄弟你，为我打磨出世上最精致的

月亮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