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塞外胡胡 

毛驴儿有温顺的个性，大农村离不开毛驴儿，可拉车拉犁，还可做交通工具------

我老妹家养了一头灰色的毛驴儿，我也不知道这头毛驴儿有多好，反正我老妹和它的感情听起来可不一般。每次我约老妹出来玩玩，她都打着驴儿的由子对我说：“姐啊，不是我不想出去，这几年山坡地不种了，活计的确少了，一年下来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是闲着的，我都快郁闷死了，连做梦都想出去逛逛山逛逛水。可是，我家里还养着一头毛驴儿呢，我一出去，就是毛驴儿自己在家了，他一天得吃三遍草，喝三便水；早晨从棚里牵出去，拴在门外的木桩上，中午就得守在木桩前吃秸秆；到了晚上太阳压山的时候就得将它从外面牵回来，拴在驴棚里。期间，草要用竹筛子筛得干干净净，秸秆要新鲜没有烂叶子的，水要清清凉凉新从水缸里舀出来的；驴棚要清理得干干净净。错一样它都不答应。以前实在需要我出去了，这些事情就交给别人来管，可是我一回来，事情就不一样了，我的毛驴儿一听我回来，就直着嗓子叫，像是对我诉委屈似的。结果事实就是这样，它认生人，见了生人就连踢带咬，结果就恨恨地挨了打。我知道，哑巴牲口不会说话，可是心里一趟的明白。因此我就不愿意出去了，能在家就尽量在家，好好地陪我的毛驴儿。”

我听了她的话就很是气愤，一头啥样的毛驴！难不成金毛玉皮，金贵的不得了！于是很为老妹家的两只小狗喊冤，他们每天守在大门的左右，兢兢业业看家守院，却没得到主人的一点关爱。用老妹自己的话说就是：“没有毛驴我养活那么多狗干嘛，有朝我的毛驴不在了，那狗也就爱谁要谁要，反正我不稀罕那东西。

为了她的毛驴，我暗下说了许多埋怨的话，因为她拒绝了许多社交活动，在农村大多是随份子。在农村若是少随了份子，那是社交场上最大的遗憾，明明你不是瞧不起人，人家也这样说你，明明你手头很大方，人家说你小气，明明你谁都想得到，人家就说你冷漠无情。总之，老妹为了她的毛驴儿，舍弃了多少本该参加的场面，致使连我也看了老娘的脸色，老娘说：“你们给她打个电话，就说我想她了，看她可不可怜我！”

我说：“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她家里养着一头毛驴儿呢。”

就这样，几年下来了，老妹、毛驴、冷漠，构成了一个特色的老妹。

今年三月，也就是前些日子，一个好消息从老妹那里传来，老妹说：“你们谁都不要气愤我了，我的毛驴儿卖了！”说话的口气带着无可奈何的怨言，像是人们逼着她做了这件事。

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老妹自己经营着的几亩水浇地也成片租给承包户了，由人统一规划管理，一次就打了十年的合同。她说：“这回说啥也不能养毛驴了，原来的时候虽说是机械化，可还用它拉几趟车，拉几回犁，至少自家有草料给它吃。现在，不但不用了，连喂它的草料都没了。看起来现在的日子就是人吃饱子，全家都不饿了。”

我急着问她：“你的狗狗呢，难道就不重要了？”

她说：“狗狗是狗狗，他们还算什么吗，原本就是一日两餐！”

我知道她从不把狗狗放在心上，就对她说：“那么就出来呗，我们随便去开发区逛逛，买几件衣服，看看高楼商场。”

她答应了。

她终于答应了，一出来，就看出几分落伍的样子，处处还是二十年前的眼光，褂子还要那种利利索索的短打扮，裤子还在布料和裤线上下功夫，鞋子就不用说了，我的喜欢就是她的反对。我忍不住对说她：“大可能就是驴子占用了你太多的心思和时间。你的功夫都给了毛驴了！”

可是老妹并没有被我的话说得后悔，她反而更加有底气地对我说：“你不知道驴子在家的重要，要是你知道了，恐怕你一辈子不想卖掉它。”

一句话，就噎住了我。其实，我何尝不知道驴子在家里的重要，一个庄稼人，凡是经历过的都知道，只要种地，牲口和人各站一半重要。牲口是替人干活的，如果没有好牲口替人干活，有可能累死人都不能将庄稼活干完。种地耕地耘地趟地拉车拉犁，人摇晃着鞭子，牲口就默默地使劲拉。好的牲口，就像谁家得了好人儿一样，好女婿好媳妇谁都羡慕。老妹的这头毛驴儿就是这样，之所以有地位，就是从小勤奋的结果。难怪它生活上挑剔讲究，原来活计上也比其她牲口更讲究。老妹说：“这毛驴自打从小到我家，从没抬起蹄子踢过我，干活的时候自己知道认套，拉车拉犁特别稳重，认主记道，有眼神。有一次------”

老妹一说起她的毛驴，故事就多了，件件都是拉车拉犁的经典。我觉得一点也不稀奇，再好牲的口也不外乎那几点，一次种地，一次拉车，一次出门啦，等等。大家都知道的，也就不一件一件地说了。

可是，人们你发现没有，不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切身体验，就不知道感觉有多深刻，比方你不娶媳妇就不知道洞房花烛夜的美，相反，谁家没死过人，谁还许以为死人就是一件多热闹的事儿呢！

后来老妹回娘家我们全家人就坐在一起，不知不觉，就把闲聊的话题扯到毛驴儿身上。因为老妹家的毛驴卖了，逝去的东西总是最好，所以很自然就受到大家的怀念，都说可惜得是这年代一头好的牲口和咱们没了缘分。这一扯可不要紧，原来我们家的每个人都有一段和毛驴儿的情缘。我说的是我小的时候，记不得多少次和父亲去粮站领粮食，那时候没有车，粮站离家十五里，父亲就提前两天对生产队饲养员打招呼，到时候去生产队里抓头毛驴儿用一用。有一次，生产队的一等毛驴儿都上山种地去了，父亲只迁回一头又懒又馋的老驴。去的时候很顺利，我们一路走着就到了。可是在驮着粮食回来的路上这老驴就不干了，父亲就让我在前面牵着，他在后面赶着，只因为我的手没抓住缰绳，就让它跑掉了。当时，驮在驴子身上的口袋也被甩在地上。父亲让我在原地看着袋子，他去追毛驴儿。结果，毛驴向着家的方向跑得无影无踪。父亲就只好弯回来和我一道背袋子。那一次，是我一生中最不幸的日子，我背了十斤大米，父亲背了八十多斤玉米面和白面。回到家的时候，累得实在走不动了。父亲就骂老驴，去生产队大院一看，那老驴早就回来了，正站在墙根下晒洋洋呢。父亲早就没了打它的力气，就只好咬牙切齿。

尽管这是无数次的一次，我还是多么的恨毛驴儿！也就从那时开始，不喜欢与牲口打交道。

但是哥哥也有个故事，他说他在十岁的时候，就牵着毛驴去十里以外的加工厂加玉米面，因为他是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去的，伙伴们就相互商量，都骑在驴背上。那驴子也很有趣，一个让骑也就都让骑。就这样，家里的这项差事就派给了哥哥，哥哥说：“加工是个好差事，原因是就喜欢骑毛驴！”

我母亲也有一段骑毛驴的经历，那是哥哥三岁的时候抱着哥哥回娘家，爷爷牵着毛驴去送，娘俩骑在驴背上很带劲，到在姥姥家，母亲抱着哥哥从驴背上下来，姥姥姥爷舅舅和姨娘们就都围了上来，基本上人和牲口都得到很好的招待。母亲说：“那时候人家穷，能骑着毛驴回娘家就是非常风光的事儿了！”

那时候有毛驴，就相当于现在有摩托车汽车。可见毛驴可做庄稼活，还可以当交通工具。

种地过活的日子，农村人家所多的就是毛驴，我养过一匹骡子，但是不几年就卖掉了。邻居家的毛驴儿不是人人都能借着用的，可是我就经常借邻居家的毛驴儿使唤。那些毛驴好像很喜欢听主人的话似的，只要主人答应：“你牵去使吧，不好好干活就揍它！”我拉起缰绳就走。我老公是个对牲口极很的家伙，使唤起来毫不客气，真是不到极限不罢休。但是我不，我知道使唤人家的牲口，也得给人以尊重，并且每当有好草好料就毫不吝啬地给牲口吃了。只因为这个，邻居们总是替他们的牲口说我的好处，说有东西就借给这样的人家使用。

而今，村子里牲口没有多少了，好毛驴就更加凤毛麟角，像老妹家的那么好的毛驴儿，实在是再也找不到了。老妹说：“我家的毛驴儿实在很可爱，临被人牵走那天我还哭了一鼻子，但还是不得不舍弃了！”

也许真的是失去才知道珍惜吧，老妹的失落也正是大多数农民的失落。就像是一个时代走过去了，留恋的不仅仅是日子，而更多是一些同甘共苦过的经历。那些年那些事儿与人生同步，就不得不顺应变化了。

从古代起，不知哪时人类开始启用驴子的。总之，农耕文化，不得不提及与毛驴儿有关的事情。在村子，毛驴儿是村庄的天使，而今，它驮着一个漫长的时代走了！

2017,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