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塞外胡胡
       自打老娘生病以来，我就不敢张罗着让老娘来我这里了。哥哥嫂子都说：“不是不让她住闺女家，原因是她的病不饶人，一犯病就非常危险，那是心脏病，二尖瓣狭窄。”

我知道这病的厉害，也就暗暗地捏了把汗，几次想请老娘来住几天，因为我不会输液，也不知道老娘啥时候该用啥药，就无奈作罢。只好多打电话，每隔些日子就回去看看。

屈指算来，从去年的三月老娘生病，到现在，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来了。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别的事情不值得一提，而我们村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件事是值得说一说的。说实在的，以前老娘来我家，总是唉声叹气，她说，“怎么就这样的一个破村子呢，好闺女都送到火坑里了！你嫁人的时候我心里是不愿意的，只因为你愿意，所以我就不能多管闲事。”而自去年以来，农村都实行了全覆盖工程，整整一年的时间，村里村外都发生很大的变化，从前和现在相比，就像是一个乞丐一下子当了大官。

我随时打电话向老娘报告情况，老娘别提多高兴了，高兴之余就说：“等我的病好，就去你那住着，看看那里都有哪些变化。”

于是，我就一样一样告诉她：院套换了干净整洁的红砖墙，门窗换了新框子新玻璃，房前屋后的外皮都刷了墙面漆，冬天屋子换了节能干净的温暖大锅炉，家里家外干干净净，焕然一新。我家门前的一条乡间公路，也铺了光滑干净的水泥。路的两旁栽着碧桃树；人们都说，那碧桃在春风的吹拂下，那花开得一定开得非常鲜艳，就像山里的姑娘一样，清纯水灵，清逸幽香。

老娘听了之后，别提多高兴了，她说山里人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我闺女也有好日子过了。她还说：“不求别的，只求舒舒服服过日子，不要再为这不顺眼，那碍着事儿地活着了，至少懒汉门外的垃圾有人收拾了。”

山沟人懒，我知道，宁可没事晒太阳，也不收拾卫生。这里我最理解老娘的心了！

这是桃花盛开的第一个春天，我很庆幸不久就有老娘与我一同赏桃花。每当看见那些用木桩拉起来的铁网护卫起来桃树，就情不自禁期待分享那份即将到来的喜悦。于是幻想中我老娘就站在桃花树下，眼睛看着远方，脸上带着桃花一样的笑容。她心意一开朗，病情立刻就减轻三分！她陶醉在花开的三月里，憧憬着她闺女的好日子，一份幸福就自天而降了！

于是，就忍不住给哥嫂打电话，话音就带出来了，“等桃花盛开的时候，请老娘来我这里，让老娘来看桃花！”

哥嫂听了之后，又是嘱咐：“你千万别说请她的话，一定要到时候再说，因为老娘春天的病情不稳定，怕冷怕热，失望和激动对她都不好。”

于是我就后悔话说早了。

老娘不会打电话，也不会接手机，所有的电话都是哥哥给她接通了她在说。也正因为如此，老娘有一个偷听哥哥打电话的习惯，只要提到她的，他就特别敏感，即使你不告诉她说的什么，她也猜个差不多。而这回正好也让她猜中了，她问哥哥，“是不是我闺女请我去，你又从中阻拦？”

这回哥哥怕她生气，就告诉了她，说：“你闺女说了，等桃花开的时候就回来接你，去看桃花！”

啥时候桃花开呢！老娘就开始用心了，她知道，北方的二月不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应该是三月或者四月吧。她不时遥望远山的光景和天上的云彩，好像是杨柳青青，马上就春意凝浓了。老娘的耳朵一但灌入春风就等不及了，天天让哥哥给我打电话问：“桃花开了没有！”

她就像期盼着从黑暗冲向光明一样，从紧闭的牢笼走向自由！

哥哥没法了，给我打电话，说我到底戳了篓子，老娘就是不折腾病了，也得想出病来。因为做梦都去你那里看桃花了。并说：“千难万险，你还是早早地来接吧。此去看不到桃花，那就回来再去，总是之为了看桃花，就得不惜往返了。”

我想了想，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躲避灾难活得不自由，老娘不就是一个心脏二尖瓣狭窄吗，在所不惜有什么大不了。就对哥哥说了：“好天就去接！”

哥哥答应了。

我去的那天，天气还有些清冷，老娘围着头巾站在门外。见我回来了，就高兴问：“是不是接我的？”

我说是。

她就张罗着做午饭去了。午饭以后，哥哥对嫂子说：“给妈收拾点东西，拿上药，别忘了地高辛掰四掰。”

刚说到这，老娘在门外听见了，已经拎着包站在那里等，她说：“我早就收拾好了，衣服袜子都装好了。就等着走了。”

屋子里的人一阵苦笑。

我们就上车出发了，一路风光，老娘十分开心，看看这，问问那；后来到在我们这里的地界时我指着路边的树告诉她：“这就是桃树，我请你看的就是这个树开的花。”

谁知道，老娘看了看，一扬脸说：“你当我真的红心似的想看桃花啊！我不过就是打着桃花的由子出来遛遛，我活了一辈子没受过拘束，就让这点病管住我，我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囚禁在家里！”

我听了，感觉有道理，就说：“那是！”

到在我的家里，老娘就约她以前在这里结下的朋友聊天，询问这里的新农村建设情况，说我原先过苦日子的事，为了那苦日子，她看了多少不顺眼。而今好多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看得出她的脸上笑容也自然了，话语里埋怨的事情也少了。当人们留她多住些日子的时候，她回答说：“此时好像离桃花盛开还早呢，回去过几天再来。”

她的那些朋友们都知道她生病的事情，就恋恋不舍道：“一年都没来了，这回回去，等天气稳定了，一定再来！”

老娘高兴回答：“那是！”

那天晚上，天下了点小雪，北风瑟瑟地刮着，老娘说，她有些气短，是不是要犯病。这一夜我难以入睡，第二天一早，就让老公开车送她回去了。回去哥哥就给她输液。

何日桃花开，我想，人世间唯有母亲的期待最美！

清明马上就到了，天气暖起来了，老娘的病情一日一日见好，而唯见那桃花迟迟的不开。她似乎要等到足够的热情，足够的倾心，足够的翘盼期待的眼神。总之期待的心早已烟花锦，盈满山村！

2017,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