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92)
(2016-12-25 20: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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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绿茶天权程淮秀乾隆四爷 |
分类: 八宝绿茶III——天权 |
巳初二刻,天宝盐栈,账房。
赵酉坤拉开门,来人竟是悠若同永璹,不由一愣,忙笑道,“小姐,少帮主,你们是找帮主吧?帮主正同老李在偏厅会客,着急的话,我帮你们叫去。”
悠若垂下头,闷闷道,“酉坤叔,我们是来找您的。”
“找我?”赵酉坤忙将二人让进来,问道,“小姐是饿了吗?早饭没吃饱?还是……少帮主要上茅厕?”
悠若摸索着掏出那颗弹子,捧在赵酉坤面前,“酉坤叔,我和弟弟来向您赔罪……”
“啊?这……你……”赵酉坤不由大惊,结巴道,“你……是……是你……”
永璹忙插嘴道,“还有永璹!”
“你……你们……我……”赵酉坤看着弹丸,哭笑不得,“小姐,少帮主,你们可让我好一番惊吓。”
悠若道,“酉坤叔,对不起,是若儿一时贪玩,带着弟弟打坏了小哥哥的灯笼,若儿拿月例银子赔给小哥哥。”
赵酉坤笑道,“哎……不用了,小姐,这回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下次千万别这么着。”
“酉坤叔,是若儿的错,若儿回去想过了,打灯笼是不对的,灯笼是银子买来的,坏了便又要买新的,师傅说过,贫苦人家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所以,若儿不应该打灯笼。”
赵酉坤纳闷地想,“这个……有关系吗?”
悠若又道,“若儿还想,盐栈的小哥哥是好人,若儿以后要当女侠,女侠要劫富济贫,锄强扶弱,不能欺压百姓,小哥哥跟若儿无冤无仇,所以,若儿不应该欺负小哥哥。”
赵酉坤憋不住就要笑出来,但见悠若同永璹一本正经,又忍下了。
永璹扯扯悠若的衣角,“四姐,还有,还有呢……”
悠若低头问,“还有什么?”
“走水,走水……”
“哦,对了,”悠若忙道,“若儿又想,灯笼里头是蜡烛,打坏的灯笼会被蜡烛点着,这样搞不好就会走水,走水会烧书,烧本子,烧屋子,烧家具……师傅讲过,康熙十八年,太和殿走水,二十年才修好——我想,一定是有哪个小太监调皮,没事打灯笼玩儿,才会这样的……”
赵酉坤再也忍不住,背过身去,肩膀颤抖地笑起来,悠若纳闷地看着他,想了想,认真地道,“酉坤叔,您觉得我和弟弟这样的认错儿,算是真心改过了吗?”
明黄的八人抬大暖轿,一路吱扭吱扭地由太和殿挪向养心殿。乾隆在轿子里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神。
心里又觉得有事儿惦记着,他掀开窗帘,叫道,“贾六——”
“奴才在!”
“刚才在大殿上,汪由敦说,五爷的阿哥病了?”
“是的,皇上。”
“是哪个阿哥?”
“回皇上,是九阿哥。”
“九阿哥?是永瑷?是舒……”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看向贾六,贾六硬着头皮道,“万岁爷,没错儿……”
他脱口道,“这孩子病得怎么样了?”
“这……奴才……不清楚……”
“不清楚,你就去问问嘛,下午换了装,去王府打听打听,像你贾六这样狐朋狗友一大堆的人,不会问不到的。”
贾六苦着脸道,“万岁爷……您这是夸奴才吗?”
乾隆不理他,“还有,不要说是朕的意思,就说……嗯……你八卦,你想知道。”
“啊?”贾六指着自己的鼻子,“奴才八卦?!”
未时,淮秀带着悠若和永璹回到储秀宫,才发现来了新客人。
告假一个月的李妈,终于回来了,永璹见到她很是亲热,张开双臂叫着,“嬷嬷,嬷嬷!”
李妈将永璹搂在怀里,使劲儿地亲热,不住一声声小主子地唤着,淮秀见她眼角似有泪花,心中也甚感欣慰。
李妈抱着永璹上来行礼,不好意思地道,“主子,奴婢家里的大小子娶媳妇儿,您瞧瞧,本打算告假半个月的,没想到事情这样多,竟耽搁了……”
“成亲?”淮秀惊讶道,“这样的喜事,怎么不说一声?好歹我该送份贺礼的。”
“哎哟哟,主子您待奴婢这样好,奴婢……哪当得起……”
“春晓!”淮秀叫道,“去库里取一百两银票来!”她扶住又要行礼的李妈,“我不在江南,你待永璹有如亲生,这是我的心意。”
李妈眨了眨发红的双眼,“主子,能遇到您,是奴婢的福气……”
悠若忽然指着李妈身后叫道,“咦?你是谁?”
淮秀这才注意到,在屋子的角落里,低头站着一个小女孩,四五岁大,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藕色的簇新江绸棉衣,衣服跟裤子都有点儿大,棉花又厚,显得女孩全身鼓囊囊的,跟个小皮球一样。
女孩见有人叫她,抬起头迅速地扫了一眼,脸唰地红了,马上又低头注视自己的脚尖。
就是这一眼,淮秀已有些吃惊,这女孩长着一对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尖尖的瓜子脸,面颊上两团婴儿肥……竟依稀有几分舒妃的摸样。
李妈见淮秀望着那孩子发愣,忙道,“主子,其实……这是奴婢的闺女,奴婢看九阿哥在江南没个玩伴儿,怪寂寞的,就想将她带过去,给九阿哥做个伴儿,当个使唤丫头也好……说实话,奴婢就这一个女儿,男人要出去做事,娶了新媳妇儿,我也怕闺女受气,所以……是奴婢莽撞了,主子要介意的话,奴婢这就送她走。”
“不用,”淮秀拦住她,笑道,“母女团聚,这是好事儿,何况,有人陪永璹,我也高兴啊!”
“哎哟,谢谢主子!”李妈忙拉着女儿过来磕头,“桢儿,快!快来谢谢主子!”
小女孩闷声不响地跪下来,淮秀还来不及拉,就听见咚地一响。
淮秀忙扶起她,看见额头上已然青了一块,不由心疼道,“李妈,你这是做什么?好孩子,疼不疼?”
女孩儿摇摇头。
淮秀问,“你叫桢儿?”
女孩儿点头。
李妈讪讪笑道,“主子,这孩子性子倔,不爱说话,可就有一点,实在,不会耍心眼儿,一是一二是二的,您别看她闷,其实,跟人混熟了,也淘气着呢。”
淮秀端详着桢儿,试探道,“这孩子长得……倒是跟若儿有几分像。”
李妈叹口气道,“不瞒主子说,奴婢的娘家,跟裕老太妃的娘家,其实是沾着远亲的……只不过,一个抬了籍,出了娘娘,身份尊贵;另一个仍是奴才,所以,也不好时时的挂在嘴边儿上……”
“哦……”淮秀恍然,就听见悠若道,“秀姨娘,她像我吗?若儿不觉得。”
永璹点头认同,“嗯,不像,”他一指桢儿,“她比四姐好看。”
悠若当场气红了脸,桢儿听见这话,抬起头,望着永璹,羞涩地笑了。
申正,养心殿。
乾隆大梦初醒,舒服地伸个懒腰,撩开帐子叫道,“贾六,贾六!”
一个青年太监闻声过来,打个千儿道,“奴才在——”
乾隆一看,却不认识,不由奇道,“嗯?你叫什么名字?朕怎么没印象?”
“回皇上话,奴才姓南,单名一个斯字,是昨儿从寿康宫调拨过来的。”
“怪不得呢……你姓南?倒是很冷僻。”
“是的,皇上,人家都说奴才的名字叫着拗口,反正奴才也是伺候人的,就叫奴才小斯。”
“小厮?哈哈……”乾隆笑起来,由着他帮自己换袍褂,蹬靴子,一边说道,“周宣王有大将南仲,唐宣宗有个经略使叫南卓,南宋有个签判叫南巘,明朝的奉政大夫叫南昱,还有个四川道御史,叫南仝,你看,你的祖宗里还是有不少能人嘛……”
小斯道,“能人都是先祖们的事儿,奴才只知道自个儿是太监,奴才该做的就是伺候好皇上,先祖们有再大的功勋,也轮不着奴才来炫耀。”
乾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
“老实做人,踏实做事儿,太后就是看准奴才这点,才调我过来的。”
“嗯……”乾隆点头,又问道,“贾六哪儿去了?”
“回皇上,贾公公晌午就出门儿去了,说是奉了皇上的圣谕。”
“哦……”他这才想起来,又问道,“那春喜呢?”
“春喜姐跟贾公公一块儿出去了。”
“这个贾六,”他暗自嘀咕,“让他办个差,也忘不了泡妞,真是可恶!”
“啊啊啊……嚏!”门外有人打了个大喷嚏,春喜的声音道,“穿这么多也能冻着,你呀,真是没用!”
乾隆咳了咳,叫道,“是贾六吗?”
“奴才在!”贾六推门进来,他已经换了日常的服色,鼻子头却还是通红。
乾隆对小斯道,“你下去吧。”
小斯躬躬身,“皇上,太后半个时辰前打发人过来问为什么今儿没见着皇上过去,是不是有事儿耽搁了。”
乾隆一惊,忙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贾六举起闹钟,“申正一刻——”
“哎,睡过头了!”乾隆懊恼道,忙吩咐,“备轿,去寿康宫!”
寿康宫,东暖阁。
太后仔细端详着乾隆,“皇帝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上不舒坦吗?”
乾隆忙笑道,“额娘,哪有的事儿,您知道朕一向很少生病。”
“不对——我方才以为你在接见大臣,耽搁了,就着人去瞧瞧,谁知他们说,你在歇晌,打午初时上了床,未末都没醒,这可少有。”
“额娘说得太严重了,一时睡过头儿,也不稀奇。”
“方才永璋过来请安,说你今儿上朝的时候,面色青白,脚步踉跄。”
“哎……额娘,”乾隆被问得有些不耐烦,“都是些胡说!儿子昨晚出去看灯,看得晚了,睡得少了,早膳没进,肚里头饿了,有什么要紧。”
站在他身后的宝柱和贾六,对视一眼,偷偷笑起来。
太后只做不见,继续道,“皇上昨晚儿没回宫,可是宿在哪家王府?”
“不是,是……天宝盐栈。”
“哦……”太后微微点头,“是淮秀陪着你去的?”
他心里忽然有些忐忑,忙分辨道,“额娘,这跟淮秀没关系,是朕硬拉着她去的。”
太后笑起来,嗔道,“瞧你,哀家可有说什么?只不过问两句,就这样的紧张,唯恐碰了你的宝贝疙瘩。”
乾隆忙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慈爱地笑道,“好啦好啦,哀家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瞧着皇帝今儿不大精神,回头吩咐太医院,开些个方子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