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36)
(2016-12-23 13:4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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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绿茶天权程淮秀乾隆四爷 |
分类: 八宝绿茶III——天权 |
院外一角,小方桌旁,春喜、宝柱和贾六也在把酒赏月。
宝柱抿了一口白兰地,咂咂嘴道,“洋人的酒,味儿不错,春喜,咱们干一杯。”
春喜擎起杯,笑嘻嘻地跟宝柱碰了碰,转头道,“喂,贾六,你怎么不喝?”
贾六无精打采地举举杯,嘟囔道,“嫌人家笨也不早说,存心看我出丑……什么意思嘛!”
宝柱问道,“喂,你嘀咕什么啊?”
春喜甩甩帕子,“别理他,发神经!”探身向院内看看,笑道,“瞧瞧,万岁爷为讨秀主儿开心,把宫里的洋玩意儿全搬出来了,什么洋酒、洋药、洋首饰,还有八百年不用一回的望远镜,眨眼秀主儿进宫两年了,还没见万岁爷对哪个主子宠这么久呐!”
“那当然!”宝柱老神在在,“告诉你,男人都是这样的,越难得到的就越珍惜,越是自己送上门儿的就越不值钱,宫里那么多主子整日巴结着皇上,皇上却整日担心秀主儿跑了,这就叫啊——危机意识!”
“哼,”贾六斜眼看看宝柱,筋筋鼻子,不屑道,“就你懂!”
春喜用帕子捂住嘴,扑哧笑道,“宝柱,很有道理耶!”
“就是嘛!”宝柱得意洋洋站起身,晃了晃,打眼一看院子没人,不由纳闷,“咦,皇上呢?”
“进去了呗!”春喜努努嘴,吃吃笑道,“我刚才,看见皇上搂着秀主儿看月亮,看着看着,就这么一抱,就……”
宝柱眼珠转转,忽然走近春喜,一把抱起她,转着圈圈问道,“是不是这么抱的,春喜?”
“哎呀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春喜吓了一跳,不住地打他,“放我下来,讨厌的宝柱,死宝柱……”
贾六用手支着下巴颏,撇撇嘴瞪了二人一眼,“哼!”
中秋过后不久的一天,寿康宫,东暖阁,佛堂。
香烟袅袅,太后端坐于蒲团之上。手捻佛珠,喃喃默诵着经文。
翠嬷嬷从门外匆匆而入,行了礼,有些惶急地道,“主子,永和宫的侍卫来报,说舒主儿……怕是要生了……”
“嗯,”太后仿佛早有预料般,抬起双眼,如释重负地缓缓说道,“时辰到了,是该生了……稳婆和太医都齐备了吗?”顿了顿,又念道“阿弥陀佛……”
翠嬷嬷忙去扶太后起身,小声道,“嬷嬷有几个,平日里伺候着的,太医还没请,主子不点头,谁都不敢。”
“将她们都打发了,”太后道,“太医找陈骢,至于稳婆……把储秀宫的张嬷嬷叫去,记着,不要让秀妃知道,只说哀家要传她说说话。”
“是,”翠嬷嬷道,“奴婢明白。”正要出门,忽听得太后又道,“叫小陈子去做,你也不年轻,别再东跑西颠的折腾了。”
翠嬷嬷眼眶一红,忙道,“是,主子。”
不大的功夫,翠嬷嬷回到暖阁,见太后已经换了一身素净的便装。
“主子,”她轻声道,“照您的吩咐,已经去找人了。”
“嗯,”太后微微点了点头,起身道,“走吧,陪哀家去永和宫。”
“是。”
“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太后补充道,她忽然转过身去,面对佛像喃喃合十,口中念道,“菩萨,为了大清的体面,为了皇帝,为了老五,哀家今日不得不出此下策。若要报应,就请报应在我老婆子身上,只求保得后宫安宁,皇帝与老五兄弟和睦……”
听到这话,翠嬷嬷身子猛地一颤,她抬起头,望住太后,哀求般地道,“主子……”
“不要再劝,”太后坚定地道,“哀家已经决定了。”
翠嬷嬷心痛地长叹一声,背转身去,偷偷抹掉了眼角溢出的泪水。
二人相携着出了佛堂,只留下菩萨的庄严宝相,满含悲悯的目光,望着两个老人蹒跚的背影。
储秀宫,寝殿。
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喊,在偌大的房间中充斥着。永璇和永玑卯足了劲儿,你方唱罢我登场,尖锐的哭声此起彼伏。
淮秀在一旁手足无措。她本来回宫给孩子喂奶,可是两个儿子非但不吃,睡醒后就大哭不止,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抱起哪个,怎么哄都不奏效,此刻只急得团团转。
两个奶娘闻声赶来,身后还跟着徐婉儿。徐婉儿看着在奶娘怀里号啕不止的两个娃娃,不由抱怨道,“哎哟,我的两位皇侄,求求你们就不要哭了,姑姑我的耳朵都快聋了!”
“呀!”永玑的奶娘刘氏忽然惊叫道,“主子,您快看看!”
淮秀凑上前去,只见永玑两颊生出几片小小的红斑,红斑上隐隐还有白色的皮屑。斑点很小,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是胎敛疮!”刘氏道,“十二阿哥是生胎敛疮了!”
淮秀大惊,她并不知这“胎敛疮”是怎样的病症,却还是慌忙解开永玑的衣衫,见孩子身上并无异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刘氏道,“主子,十二阿哥想是天生体虚,最近入秋,受了风才发的。您莫慌,这不是大病,一、两年内自个儿会好的。奴婢的小儿子也得过这个,现在早就无恙了。”
“那永璇……”淮秀望向永璇,见奶娘薛氏正在他身上检查,片刻,抬头笑道,“主子放心,十一阿哥没事儿,想是被十二阿哥带的,将他们分开一阵儿,自然就安静了。”
淮秀哪里放心得下,忙向门外叫道,“刘夏!”
刘夏匆匆跑进,打个千儿道,“奴才在!”
“你去,请叶——”她算算时间,不由沮丧道,“哎呀,请陈太医,就说十二阿哥病了!”
“喳!”
永和宫,寝殿。
陈公公拉着张老娘走到门前,推开门道,“进去吧,舒主儿就在里面。”
张老娘有些不安地向内走去,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屋内光线昏暗。阳光明媚的午后,窗子上的纱帘居然都拉得严严实实,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在床上呻吟着,双腿大开,一袭薄被盖住了高耸的腹部。床头的矮凳上,坐着个太医模样的男人,他的手正搭在女人伸出的手腕上。一个丫头打扮的年轻女孩蹲在女人两腿间,拿着布巾似乎在擦拭着什么。
“你是稳婆?”丫头看见张老娘,连忙起身,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女人脚下,“快看看,主子已经疼了好一阵儿了。”
“舒……舒主儿……”张老娘讷讷地道,不知为何,这屋子里的气氛竟是如此沉闷,找不到半点儿新生命即将到来的喜悦。
女人呻吟着哼了一声,虚弱地道,“是稳婆吗?嬷嬷……孩子……就快出来了……”
这时候那太医抬起头来,低沉的声音道,“张嬷嬷,已经用了催产药,就快了。”
张老娘这才发现,原来竟是那日在钟府见过的陈骢,忙点头道,“哦,哦,好……好……”
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儿,舒妃的呻吟声渐渐高起来,脸扭曲着,双手痛苦地抱住了肚子。但她显然是有经验的人,不待张老娘开口,便已经抬手抓住了床头的栏杆,自觉地开始用力。
张老娘蹲在她两腿间一看,胎儿的黑色头发已经若隐若现,她忙叫道,“舒主儿,再使力些,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
“嗯——”舒妃汗涔涔的双手放下来,抓着被褥,下意识地咬紧牙关,用力,再用力。
“主子,主子……”闻莺捏着手帕为舒妃擦汗,浑然不觉自己已急得大汗淋漓。
“嗯——啊——”就听得舒妃凄厉地叫了一声,身子向后一挺,头一歪,无力地瘫倒在枕旁。
“哇——哇——”永和宫内响起了嘹亮的婴儿哭声。
“恭喜舒主子,是小阿哥!”张老娘快手快脚地收拾脐带和胎衣,一边把婴儿递给闻莺。
舒妃吃力地仰起上身,沙哑地道,“快……给我看看……”
闻莺把包好的婴儿送到舒妃面前,抹着泪水,强颜笑道,“主子,您看他生得多俊俏!”
舒妃露出欣慰的笑容,嘴唇动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是……像他阿玛……”
陈骢却仍是绷着张脸,为舒妃把了把脉道,“舒主儿已无大碍,微臣开些滋补的方子,您只须安心休养便是。”
张老娘在水盆中净了手,正乐呵呵地看着这主仆二人,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响,翠嬷嬷将寝宫的门推开少许,低声问道,“生了?是男是女?”
“男孩儿!”张老娘乐滋滋地道,“是小阿哥!”
翠嬷嬷的神情滞了滞,旋即又道,“陈太医,张嬷嬷,烦请出来,太后在正殿传召。”
“哦,”张老娘不疑有他,见陈骢收拾好药箱,忙跟在他身后走出门去。
舒妃抬起苍白的脸,望向二人消失的门口,一丝恐惧,在眼中蔓延开来。
正殿。太后显然已来了有些时候。
陈骢和张老娘忙上前请安,太后不理二人,却对翠嬷嬷道,“孩子呢?”
“奴婢……想让他们母子二人……多待儿一会儿……”翠嬷嬷垂下头,嗫嚅道。
“多事!”太后瞪了翠嬷嬷一眼,转头对陈骢和张老娘道,“你们二人听着,今日,在永和宫发生的事,哀家要你们忘了它。”
张老娘疑惑地抬起头,就听得太后斩钉截铁地道,“舒妃是难产而亡,小阿哥落地夭折,可听明白了?若敢胡言乱语,哀家定然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