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79)
(2016-12-20 16: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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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绿茶璇玑程淮秀乾隆四爷 |
分类: 八宝绿茶II——璇玑 |
夜半子时,淮秀的肚子疼得厉害起来。
下腹一阵阵地发硬……又发紧,腰酸得……好似要折断了一样。
已经生育过永璹的淮秀知道,阵痛……开始了。
屋子黑洞洞的,钟府还是一片寂静。外间的张老娘折腾了一日,此刻正鼾声如雷。
淮秀并不想扰人清梦,于是咬牙强忍着。
躺不下了,便坐起来,拿过几个枕头垫在腰后。
在肚子疼的间隙,闭上眼,抓紧时间小睡一会儿。
间隔越来越短,根本就没办法睡着。
于是淮秀眼望着窗外,看天空慢慢由黑变灰,又由灰变白。
听鸡鸣声起,世界渐渐变得嘈杂。
张老娘饱眠一夜,打着哈欠走进屋来,淮秀的样子让她吓了一跳。
头发散乱,脸色灰白,额上挂满亮晶晶的汗珠,嘴唇上有深深的一排牙印。
她惊道,“主子,怎么了?”
淮秀无力地向下指指。
张老娘掀开被子,“呀!见红了?”
淮秀点点头。
“主子疼得怎么样?很厉害吗?”
又摇摇头。
“疼了多久了?”
“大概……三个时辰……”
“哎哟!三个时辰了!我的主子哟!您可真能忍!”张老娘麻利地帮淮秀除了亵裤,换过一条干净的被子,“主子等等,我去打热水,擦洗一下,您会舒服些。”
“嗯。”
张老娘端起铜盆向外走,恰逢张三要从外边儿进来。
“出去出去”张老娘道,“男人家,离远着些。”
张老娘带着儿子刚走,钟绍秉和莲子便进来了。
莲子手里端着个托盘,见到淮秀,手一软,托盘差点便掉在地上。
钟绍秉忙伸手接住。
莲子扑到床边,带着哭腔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淮秀缓缓张开眼,小声道,“没事……”
细如蚊蝇,一点儿都不像她。
莲子道,“小姐,是要生了吗?”
淮秀勉强扯出一抹笑,算是默认。
莲子哽咽道,“小姐,先吃点东西吧,不然,哪里有力气呢……”说罢便端了托盘去桌上盛粥。
趁这功夫,钟绍秉走近,握住了淮秀的手。
淮秀已经没有挣脱的力气,于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钟绍秉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淮秀,一切有我。”
淮秀望了望远处的莲子,扭过头去。
张老娘端着热水进来,看见钟绍秉,叫道,“哎哟,这是产房,男人怎么能进,钟少爷,快快出去!”
钟绍秉道,“不行,我要留下陪着淮秀!”
莲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张老娘道,“男人家进产房,不吉利的,钟少爷快快出去吧!”
钟绍秉倔强地道,“这是我家!我说留下就要留下!”
张老娘道,“好好好——可是,主子怕撑不了多久了,大夫和稳婆啥时候来?”
“啊——”那边厢莲子怪叫一声,“绍秉哥,咱们,还没请——”
“唉!”钟绍秉懊恼地一捶脑门儿,“我这就去!”
夫妻二人来到屋外,莲子道,“绍秉哥,咱们分头去吧,我请稳婆,你请大夫?”
钟绍秉却叫道,“钟顺儿!”
“少爷,少夫人!”
“带上府里所有的家丁,去给我把方圆十里的稳婆和大夫都请过来!”
“哎——好咧!”钟顺转头就走。
“等等!”钟绍秉道,“对他们就说——是钟府里的少夫人要生产了!”
“哎!”
吩咐已毕,钟绍秉大步流星又往产房走。
莲子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儿。
腹痛越来越频密,几乎已经没有间隙了。
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淮秀的额头、发际不断渗出来。
她闭着眼,死死地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钟绍秉在桌旁远远地看着,急得跳脚。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张老娘便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近前。
莲子端过已经半凉的粥,说道,“小姐,吃一点儿吧。”
淮秀摇了摇头。
张老娘道,“这不成,我去做!莲子姑娘,”她瞥了钟绍秉一眼,“看好你家少爷!”
莲子心中纵然有千头万绪,此时也无暇顾及了,她放下碗握住淮秀的手,却发现满是冷汗,冷得吓人。
淮秀的手正在微微地抖着。
“小姐!”莲子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小姐,小姐,您别吓我啊!”
淮秀慢慢地睁开眼,举起手,艰难地摸了摸莲子的头。
莲子哭得更厉害了。
淮秀笑道,“傻丫头,别哭,我……死不了的……”,牙齿一松,嘴唇上立刻渗出鲜血。
莲子慌了,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擦。
钟绍秉跃跃欲试,却知道淮秀穿着极少,自己实在不宜接近——于是,心里,激烈地天人交战着。
不大的工夫,张老娘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盘热腾腾、油津津的东西。
莲子问,“这是什么?”
“蓖麻油炒鸡蛋,”张老娘道,“是咱们行当的催生古方,屡试不爽的。”
“这……可以吗?”莲子犹疑着,盘子中正散发出一股怪味儿。
“怎么不行,我接生这么多年,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张老娘用筷子将鸡蛋挟碎,不悦地道,“你们这厨房我不熟悉,找不着黄酒调味儿,主子,将就着吃点吧。”说罢,将筷子举到淮秀嘴边。
淮秀摇头道,“我不想吃。”
“哎哟,不吃可不行,”张老娘道,“主子这样,太慢了,困得太久,孩子也有危险。吃了,生得快些,您也能少遭不少罪。”
淮秀闻言张开嘴,勉强吃了一口。
难以忍受的奇怪味道,中人欲呕。
“别……别!”张老娘见她捂嘴欲吐,忙道,“别吐,主子,忍忍,咽下去,咽下去就没事儿了!”
于是淮秀红着眼睛咽了下去。
“哎……这就对了,”张老娘端过那一盘子鸡蛋,劝道,“主子,来,想想孩子,吃下去,啊?”
淮秀点点头,一口口艰难地吞咽着。
猛然间,她眉头一皱,“啊”了一声。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两腿间流了出来。
张老娘向下一看,忙放下鸡蛋,“主子,破水了。”
淮秀似乎轻松了些,问道,“张嬷嬷,孩子……要出来了吗?”
张老娘坐在淮秀脚边,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羊水已破,两个孩子却都没有进入产道,她不知道该如何向淮秀解释。
淮秀见到张老娘的神色,便已明白了几分。
张老娘似是下定决心般,站起来对莲子道,“莲子姑娘,抓住主子的手。”之后又道,“主子忍忍。”说罢站起身来,掀开被子,摸到那个胎位正常的孩子,用力向下推去。
淮秀的眼泪立刻迸了出来。
身体不能控制的痉挛着,身下流出殷红的血,在雪白的身体间分外刺目。
莲子嗷的一声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钟绍秉的手捏成了拳头,狠狠捶在桌面上。
张老娘道,“主子若疼,就叫吧。”
淮秀摇摇头。
张老娘停了停,摸准位置,又推了一次。
“啊——”淮秀终于忍无可忍,撕心裂肺地叫了出来。
莲子颤抖着道,“张嬷嬷,非得……非得这样不可吗?”
张老娘道,“要保住大人孩子,非得这样不可。”
推了一阵,张老娘道,“差不多了,主子,肚子疼的时候就用力。”
淮秀点点头。
“莲子姑娘,去准备白布,热水,剪刀。”
“好。”
此时屋外忽然有人敲门。
钟绍秉拉开门,看见张三站在门外,向旁边一指。
钟顺带着四个稳婆、三个大夫站在那里。
钟绍秉急道,“快,快进来。”
莲子过来拉他,“绍秉哥,大夫来了,你快跟我去准备东西吧!”
钟绍秉回头,恋恋不舍地望了淮秀一眼,被莲子拖着,跌跌撞撞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