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铁匠的情事

浦家文苑

    罗铁匠走了，一点也不拖拉，他是笑着离开山屯村的。

    四里八乡谁不知道罗铁匠的手艺？那绝对的是拔头筹。罗铁匠其实并不是山里人而是石家庄人，他的身材魁梧，脸盘挺大，说话瓮声瓮气的。头次见到我，就用那个蒲扇大的手巴掌轻轻一拍我的头：“好小子，这么小就戴眼镜了，方秀才带来的人都是秀才。”然后吧嗒着手里的烟袋锅子，嘴里不停地吐着烟。我扶了扶眼镜新奇地看着他，这么年轻也抽个烟袋锅子？因为方叔要采访他为写书用，所以我也经常到他的铁匠铺里转悠。其实，罗铁匠的铁匠炉就支在院子里，上面支个透风的棚子，挨着炉子是个风箱。在城里头很少见这种铁匠棚子，因此对我来说这是很新鲜的事。

    我每次跟着方叔去罗铁匠的铺子，方叔与他拉话常，我呢就四处寻摸着，感觉一切都很新奇。第一次去时，罗铁匠看我四处瞎逛游就用那黑多白少的眼珠子刮我：“嘿嘿，小伙子想偷学手艺？”方叔就会在旁边笑道：“你那些手艺别看顶呱呱，可文苑才不会去学，他的志向高着呢。”哦，罗铁匠望着我也笑了。我听马二爷说过，知道罗铁匠虽然为人豪爽，打铁最讲究的是贴钢和淬火，但是贴钢和淬火的绝活罗铁匠绝不外传，因此也从不教人。不过我却看到马二爷的侄女珍秀有事没事的总在那里转悠，而每次她一去看见我在也不避讳。只要她往那儿一站，红扑扑透着健康的脸上一双眼笑眯眯地看着罗铁匠，罗铁匠粗糙的黑脸立马会红起来，眼中也总是闪着柔柔的光，干起活来更有劲了，那铁敲的咚咚山响，再加上两个臂膀绷起的腱子肉看着就威猛。珍秀一走我就笑道：“罗大哥，珍秀姐来了你不怕手艺跑了？”罗铁匠嘿嘿笑着对我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晚上，灯火亮了起来，我听到方叔与马二爷侃山就披上衣服想出去转转，结果，刚出院子门，就听到隔壁珍秀家的叫骂声，隐隐听到什么“绝对不许你嫁给外乡人。”“那个穷铁匠有什么好？”之类的话语伴随着呜呜的哭声传过来，我差异地望向珍秀的家，那里的窗户上透过了晃动的人影，叫骂声不断。后面传来簌簌的穿衣声，只见方叔和马二爷相跟着走过来，马二爷叹气道：“唉，咱那个弟妹绝对不会把珍秀嫁给外乡人的，没两天珍秀也该嫁人了，是换亲，人家那边嫁妆都送过来了。”方叔问道：“珍秀和哪个外乡人处对象？”“还不是那个罗铁匠。”说着拉着我们两个进了院子。

    乡村的夜很静，除了一些老牛的哞叫声，偶尔会听到狗儿的低吠声，渐渐的西边院子的声音也没了。清早，一阵嘈杂声伴随着哭声喊声从隔壁院子传来。马二爷趿拉着鞋子披上衣服冲了出去，我起身看看方叔，方叔穿戴好说：“走，去看看。”跟着方叔来到了珍秀家的院子，里面站满了人，我挤进去正好看到珍秀的妈被抬出来，立刻被吓了一跳。马二爷摇头叹气地从屋里出来，抹着眼泪嘴里叨念着：“可惜，可惜俺那个大侄女，一朵鲜花就这么没了。”“呀，到底是珍秀的妈出事了，还是谁？”一听马二爷这么说我赶紧问身边的人，那人说：“是珍秀那个丫头呗，自杀了，她妈那是哭晕了。”啊！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个笑起来很甜的珍秀姐，怎么会？

    自从珍秀出事以来就再也没见过罗铁匠，也没看到他再打铁，铁匠铺似乎熄火了。当我再次看到他时，他正背个包袱准备离开山屯村，说是要回石家庄老家去。望着那个落寞的背影，马二爷摇摇头，方叔也跟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