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骷髅幻戏图》:没半点皮和肉,有一担苦和愁
醉中天“没半点皮和肉,有一担苦和愁。傀儡儿还将丝线抽,弄一个小样儿把冤家逗。识破个羞哪不羞?呆兀自五里已单堠。”


李嵩《骷髅幻戏图》,绢本设色,藏故宫博物院
《骷髅幻戏图》中最显眼的是一位穿着男子裳帽、席地而坐的骷髅,单手提着一个悬丝小骷髅,正在戏耍。大骷髅背后是一个衣衫半解正在乳婴的妇人。他们边上放着一个担子,里面有凉席、雨伞、包袱等看起来像是日常用品的行李,与他们面对面也有两个人,一个是爬在地上的婴童,孩子似乎对小骷髅很感兴趣,朝它伸出了双手。孩子身后的女子同样伸出了双手,做出呵护阻止的样子。画面左侧署名“李嵩”二字,乳婴妇人身后的建筑上面竖着一块小牌子,工整地写着“五里”二字,标明此处就是黄公望所说的“五里单堠”。此外,画上钤有“信公珍赏”、“会侯珍藏”等鉴赏印记多方。


李嵩《货郎图》,绢本设色,藏故宫博物院
清代厉鹗辑《南宋院画录》里就有五处提到《骷髅幻戏图》。其中有一则出于《太平清话》,作者陈继儒说到“余有李嵩《骷髅图》团扇,绢面,大骷髅提小骷髅,戏一妇人,妇人抱一小儿乳之,下有货郎担,皆零星百物,可爱。”

李嵩 赤壁图册页
在他的另一则记载里则是描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列子行,食于道从,见百岁骷髅,攓蓬而指之曰:‘唯予与汝知而未尝死、未尝生也。若果养乎?予果欢乎?’”大概意思是列子外出时在路边吃食,见到一个百年骷髅,拨开周围蓬草指着骷髅说:只有我和你知道你不曾死,也不曾生,你果真忧愁吗?我又果真快乐吗?故事里的骷髅与活人虽然有着明确的生死界限,但仍可以对话,可以处于同一个画面。后世人在涉及到这则寓言时,往往也将生与死的界限模糊。在《警世恒言》第三十八卷里,写到东岳庙前一个瞎老儿演唱《庄子叹骷髅》,“正叹到骷髅皮生肉长,复命回阳,在地下直跳将起来。”到了清初,《续金瓶梅》第四十八回,写到刘瘸子见到一个道人唱“庄子叹骷髅”的故事,当他一唱完,只见骷髅皮肉复生,还阳成人。同样,李嵩的《骷髅幻戏图》,用画笔描绘的也是一个生死共处的场景,生人与死人的界限被模糊,生与死之间不再隔着巨大的鸿沟。
到了宋元时期,全真教常用骷髅的形象作为诗文与绘画的主题。王重阳就曾经画过骷髅图,写过骷髅词赠予马丹阳夫妇,以此传递“悟死”的思维,警示马丹阳学道的急迫。永乐宫重阳殿的壁画上描绘着王重阳手执骷髅画展示给马丹阳夫妇的场面。
在此,骷髅与傀儡在此被结合起来,把性命比作悬丝,提醒世人生命真谛。应该与李嵩画中的悬丝骷髅傀儡的寓意应该是很接近了。另有宋代黄庭坚诗曰:“万般尽被鬼神戏,看取人间傀儡棚。烦恼自无安脚处,从他鼓笛弄浮生”。诗中是把人间比作“傀儡棚”,也与李嵩画笔下的大骷髅操纵傀儡小骷髅相同。微信公众号:灵异社区
其实,早在青铜时代,古人留下的岩画中也有骨骼样式的图像。例如宁夏的中卫岩画以及贺兰山岩画。以线条勾勒,身体中部的骨骼与其说像人类的骨架,不与鱼类更接近。但四肢和以圆圈表示的头部告诉我们这很可能表现的是人类。

贺兰山岩画
“骷髅”通常都被视为与生命有着直接联系,在不同文化中,骷髅出现在许多宗教的视觉艺术中。例如基督教中骷髅代表着死亡,提醒着人们想要得到永生,要遵从上帝的教诲。佛教中,骷髅也常作为提醒人收敛欲望、积德行善之物。《要行舍身经》中鼓励人死后将遗体布施在“尸陀林”中,在藏传佛教中,“尸陀林”是修“不净观”的最佳地点,“尸陀林主”形象就是两个搂在一起的骷髅。在“羌姆”仪式中,会有真人穿上骷髅装,模仿“尸陀林主”舞蹈。

“尸陀林主”唐卡

“白骨观”则是与骷髅有着更为直接关系的修道之法。《大般涅槃经》中有这样的描述“声闻弟子有因缘故生于贪心,畏贪心故修白骨观”。修习佛法同时也是涤除心欲的过程,因此通过冥想恐怖的白骨形象逐步达到祛除欲念的效果。此外,萨满教中也有从骨骼中再生的概念。虽然不同文化中骷髅的内涵多样,但都与生命有着最直接的联系,作为平衡灵魂与肉体的牵引绳。吴来庭在《骷髅幻戏图》的题跋中云“.…..观其骷髅图必有所悟,能发本来面目意耳”。李嵩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留下画作给观者自行悟道。

骷髅观想图 克孜尔石窟212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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