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日本自由行, 让曾在电视台当过编导的儿子再充当一次“编导”。从计划编制、日程安排到景点确定,全由他一人说了算,到了日本也由他当“导游”,一行三家9人对他寄予厚望。

但是,那一次坐地铁到了镰仓高校前站下车后,大家却被搞得有点懵了。“导游词”说是来看海,那个景点叫“湘南海岸”。可是,那是个什么海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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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在马路对面,走出小小的出站口,只见海岸边有一排巨大的钢管档住视线,既不见沙滩,也沒有躺椅和遮阳伞,好象是一处正在施工的工地。正在大家犹豫着,“导游”却一个人狂奔而去。所去之处是一地铁道口,有一横栏档着,道口边,却有二十来人都举着相机等待着拍什么,好象都是中国人,一位中年妇女,在道口边摆出夸张的招手动作让人拍照。

真是匪夷所思!责问“导游”:这样的海有什么好看?也有人对这帮攝影发烧友好奇:他们在这里等着拍什么?

“导游”笑而不答。只管自己拍照后,赶我们穿过马路去看海。

归来后,尽管扫兴,大家却也不责怪了。因为,毕竟是看到了海,而且,业余“导游”在异国他乡找错地方也在所难免。鼓励为主吧,后面还有好几天呢!但是,我心中的问号却沒有消除。按照儿子事先做“旅游攻略”的认真劲,不会不知道这个海岸的特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过来?还有那二十来个攝影迷,不会无缘无故守候在那里。为什么儿子不愿告诉大家?

当天晚上,在朋友圈里,发现了儿子上传的一组照片,就是这里的海景和道口,还加上一张动画片的截图:一个高个子男青年站在道口,目视着道口那一侧的三个女学生,一辆绿皮火车正隆隆驶来……他对这组照片写下这样的话:有很多人,赶了上万里路,就只是为了拍这张照片。直到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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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有故事的话。而且,这个故事曾经打动过他的心,打动过他们那一代人的心,否则,不会有最后那7个字。

我的问号有存在的理由,只是那个问号里又多了几分困惑。

过了几天,我们去了热海。又见到了大海,又是穿过马路到达海岸。这是一个漂亮的海湾,只是下到沙滩有很长的下坡小路。一直存于脑际的问号,这时又冒了出来。

“那天镰仓海边的道口,那么多人等着拍什么?”从海边回来爬坡时,我和儿子走在了一起。

他笑了:“他们在拍一个场景”。

“什么场景?”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中国放过日本一个动画片连续剧《灌篮高手》,讲高中生篮球队如何拼搏,夺取冠军,也有男女学生的朦胧感情。最后一个场景正是这个道口”。

“就是你那张截图吗?”

“是的,那个男生喜欢的女孩,在这个道口出现,正好一列火车开了过来,动画片就到此结束了。那首《直到世界尽头》的歌曲,伴随着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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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挺美的!很遗憾呢!还让人引发联想。”

我真想不起有这个动画片连续剧,那时,儿子应该正读初中:“班里同学们都看疯了吧?”

儿子又笑了,稍微有点腼腆:“篮球队那个拼劲蛮有感染力的。”

我想,打动他的不仅有少年不屈的力量,也有少男少女朦胧的情感。这种奋进精神和朦胧的情感,至今还存在于他的心底。他抜腿狂跑的瞬间告诉我,他仍然有奋斗和情感的梦,这样的梦,属于青春。我也为那一群同样远涉千里到这里蹲守拍照的人感到高兴,他们仍然年轻。当火车驶来的一刹间,他们按下的快门,也把自已的梦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

“你当了一次“骗导”呢!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大家?”我调侃他。

“那得讲多少话!而且有的会不感兴趣。”

“一部动画片,都可以影响人这么多年,写好奋斗的精神和美的情感的文艺作品,总能感染人。”我对儿子转移了话题。

其实,我心中想的是,当家长的,曾经是多么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啊!

我不知道,青春期孩子心理的成长,都是这样静静的、内生的?他们受着社会五彩缤纷的影响,就这样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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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着儿子的肩膀,说:“这一路走来,大家都说你辛苦,赞赏你这个‘导游’呢。”

“你爬得累不累?要不歇一下?”言词象“导游”,神态却又象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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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停步。父与子同时向大海回望,白色的排浪,正不断地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