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出来的幸福

                    文/代连华

北方的秋天有些寒冷，但正午的阳光依然是温暖的。如此美好的天气，是最适合晒干菜的。居住在城市里，极少能看到晒干菜，偶尔会有几位大妈们，占据在花坛边的一小块地方，摊开来晒一些苦瓜或者白萝卜块。曾经晒干菜的日子，则渐行渐远。

小时候，每到秋天时，院子里就变得热闹起来，那是妈妈晒干菜的好时光。那年代蔬菜不像现在这样，吃什么都可以买到，当时的蔬菜很单调，冬天里只能吃到用窖储存的土豆、干瘪的白菜和腌渍的酸菜。而为了保证全家人在寒冷的冬季里，也能吃上各种蔬菜，妈妈就会晒出许多干菜来。

那时最常见的蔬菜有胡萝卜、青萝卜、茄子及角瓜等等。晒干菜看似一种简单的劳动，实则却是考验家庭主妇的刀法。妈妈把菜板搬到院子里，一张张竹帘子也准备就绪。首先接受刀刑的是角瓜，圆乎乎的角瓜被放在菜板上，妈妈先从顶部切起，一刀下去再不缓手，整只角瓜能切出长长的一条，因为太长角瓜条只能挂在洗衣绳上晒，长长地摊开来，仿佛一条长龙。

萝卜似乎很好切，但也需要娴熟的刀法，只听得刀与菜板亲密接触的声音，一小堆粗细匀称的萝卜丝切出来。虽然只是晒干菜，妈妈还是给予蔬菜视觉上的享受。妈妈把白萝卜、青萝卜、还有胡萝卜各切出一小堆来，然后把白的、红的、绿的丝摊在圆圆的帘子上，远远地望过去就像盛开的一朵鲜花。

紫色的茄子也免不了刀下之苦，妈妈手起刀落，将茄子切成圆片，然后滚上一层白面粉，再摊在帘子上。我们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把茄子片沾上面粉，妈妈笑着说：“这样即可以避免茄子片粘连，也能阻止茄子蕊变色，而且晒出来的茄子干吃起来比较有筋性。”没想到晒干菜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所有新鲜脆嫩的蔬菜，在妈妈娴熟的刀功之下，变得色彩斑斓而又韵味悠长。阳光暖暖的照过来，饱受刀俎之苦的各种蔬菜，此刻却很惬意地享受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记得邻居家的媳妇刚过门不久，晒干菜就显得很吃力，不是切粗了就是切细了，惹得婆婆不停地指责她。没办法，她常常跳过墙来寻求妈妈帮助，而妈妈也总是不厌其烦地教她刀法。几天后，我看到那家的洗衣绳上，竟然也抻出长长的角瓜条来，看来那小媳妇已经出徒了。

因为妈妈的精心操持，日子虽然贫穷却依然是幸福的，那种晒出来的幸福，更令人充满期盼和渴望。当冬季降临，大雪覆盖一切的时候，我们的餐桌上却是丰富多彩的。

那些晒干菜的日子，随着生活条件的好转而渐行渐远，无论哪种蔬菜，在菜市场里都能买得到，再也不需要晒干菜了。偶尔还会在乡下，看到那种晒在帘子上的干菜，有一种温暖扑面而来，仿佛又回到那清贫而又简单快乐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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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城报》1128期第2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