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茶，菊花酒

                                       文/代连华

    自古茶酒不分家，那么菊花茶和菊花酒，便是近亲了。古语说“九月菊花遍地黄”，所有的菊花次第绽放，开到极至唯美灿烂，直开到秋来风急，金黄色的花瓣扑簌簌落下。而落下来的花瓣，却是万万不能让它零落成泥的。

    小时候，最喜欢蹲在花丛下，捡拾落下来的片片菊花瓣。爷爷会拿来一顶硕大的竹帘子，将拾起来的花瓣散放在帘子上，然后端到背着阳光的地方，让那花瓣慢慢地阴干。

    乡村制作菊花茶，总是最简单的，只要风干了即可，但风干的过程却是极其繁杂的。花香总会引来一些小虫子，它们常常悄无声息在潜伏在打卷的花瓣里，偷偷啃噬着，等到发现时，那花瓣就只能捡出扔掉了。看守任务自然落到我的头上，我守在帘子旁边，一边挥动蒲扇驱散蜂蝶飞虫，一边用手轻轻翻动着而其间，还要不时地翻动着，轻轻翻动菊花瓣，亦如翻动花的前尘往事，那片片花瓣经风历雨，直至霜染重重。曾经饱满欲滴的花瓣渐渐失了鲜嫩，曾经妖娆的金黄渐渐枯萎及至发白。

    菊花瓣完全枯干，菊花茶便制成了，爷爷会将菊花茶放入木罐里储存。家里若来了客人，爷爷总是郑重地沏上一杯菊花茶来，打着卷儿的菊花瓣入水，便渐渐地舒展开来，杯中渐渐浸润了金黄，亦如菊花重生。

     在北方，菊花茶的制作就是如此的简单，亦如简单的生活。而在南方，却又是另一番场景。有一年去杭州，在乌镇看农家制作菊花茶，却是精致而又精细的。采来的是含苞欲放的菊花苞，放在笼上蒸几分钟，然后晾凉。将铁锅刷干净，放入适量香油，把蒸过的菊花放入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炒，然后再晾凉。加入蜂蜜浸几分钟，再入锅小火炒，菊花苞缩呀缩，直缩到大小如米粒，没了水分为止，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菊花茶。

    “研暖春风荡物华，初回午梦颇思茶。难寻北苑浮香雪，且就东篱拮嫩芽”。朴素温馨的菊花茶，散淡随意，不华美不绚丽却芬芳无限。轻轻啜上一口，菊花茶的清香便弥漫在心头。

    秋意渐浓，菊花酒便被隆重地摆在饭桌上，大瓶小口浅浅地倒出一小杯，酒香花香瞬间飘散在空气里。

    爷爷制作菊花酒，却是不需要我帮忙的，还唯恐我打碎了他的大酒瓶。那种酒瓶是特殊的，口小肚大。爷爷先打来低度粮食酒，那时乡下只有高粮米酿的高粮酒，酒香极浓郁。爷爷将晒干的菊花瓣放入酒瓶中，菊花瓣在酒中，慢慢地舒展着轻舞着，最后静静地沉入瓶底，默默地将花香溶入酒香里。

    北方的冬天是漫长而枯燥的，一杯菊花酒，一枚腌好的咸鸭蛋，一小碟花生豆，却可以让爷爷打发半日的时光。爷爷品咂着菊花酒，而我则盯着瓶中散落的菊花瓣，想念着菊花开。许多年后，读陶渊明的“往燕无遗影，来雁有余声，酒能祛百病，菊解制颓龄”，才知菊花酒是如此的美秒而神奇，只可惜我不会饮酒，自然也就无法知晓菊花酒的好处，实在是遗憾。

    四季交替，亘古不变，菊花开了又落，但菊花香却从不曾散去，菊花茶菊花酒，以另类方式执着地将菊花，继续绽放在眼中口中。于是，长长的岁月里，菊花次第绽放，菊花香亦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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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早报》第36版五月的风2013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