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les Matter for Harmony 和谐社会需要“老实人”

导语：对信仰的缺乏和对“机灵”的崇拜，让我们缺乏稳定的社会规范。我们应该放下抱怨，从更深层次的原因进行分析，和谐社会需要更多遵守规矩的“老实人”。

撰文 石磊 编辑 俞燕 马珊珊 图片提供 Getty Images 设计 黄晓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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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在当今的中国几乎快成了贬义词，若是想夸别人家的孩子，多半要用“机灵”一类的词，换成“老实”则要遭到人家父母的白眼。

　　规矩仿佛都是给“老实人”定的，“老实人”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知变通，往往坐失良机。“机灵人”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动灵活，完全视机会和利益而动。人人都希望自己是个“机灵人”，但中国的“机灵人”实在太多了。

　　我们在瑞士的一个小镇上曾遇到“机灵人”的尴尬。一天晚餐时分，我们想寻一家当地餐馆，依据在国内的经验，找人多的餐馆准没错。一家不大的比萨店出现在眼前，里面灯火阑珊，人影浮动，几乎全是当地人就餐。能够获得当地人认可，而不是接一些有来无回的游客生意，这样的餐馆一定是不错的。于是我们走了进去。

　　我们在露天餐桌前坐下，没想到老板娘没有满脸堆笑地送来菜单，而是对我们说，这儿已经超出接待能力，希望我们换一家餐厅。她解释说并非位子不够坐，而是厨师的工作量已达到上限。这在中国是很难理解和接受的：加班不是家常便饭吗？

　　我们表示对这家店倾慕已久，今天非此不吃，老板娘才很为难地表示，让我们“70分钟后再来”，也就是说，差不多晚上9点的时候。

　　虽然有点晚，但我们也想看看这家餐馆为什么这么“牛”。在中国人的概念里，能够拒绝客人的餐馆，不是价格高得离谱，就是等候的客人排成长龙。但是这家餐馆价格很普通，户外庭院里空座位还有三个，“牛”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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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外面焦虑地晃了1个小时，心想时间差不多了，到晚了会不会又没位子了。可谁想，可接待的座位恰恰是第68分钟后空出来的，离老板娘估计的70分钟相差不到两分钟。我夸老板娘“神算”，老板娘说这里的客人很规律，所以餐馆的运行也很规律，每个人做事都很遵守规矩，加班是几乎不可能的。在我们眼里，他们这样做丧失了很多赚钱的机会，而他们要的是一种和谐的状态。

　　无论是铁路交通还是每个人的生活作息，瑞士整个国家的运转像其生产的手表一样准。瑞士的地理环境和贵州很像，中世纪也曾贫穷落后，靠出口雇佣兵为生，如今人均GDP约是贵州的10倍。

　　瑞士密集的铁路网极大地扩大了人们的生活范围，拥有全世界最准的铁路运行系统。交通系统的准确大大提升了社会效率，人的行为的可预期性则促进了经济的发展。

　　精密体系的前提就是每个部分都以稳定的规律运行，人的行为规矩也是社会趋于和谐的重要基础。博弈论中有一个经典的“囚徒困境”，说的是在不知道对方选择的情况下，个体为了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永远会选择背叛，整体福利永远达不到最优。而模仿生物进化过程演化的博弈论则告诉我们，一个社会既可以演化成尔虞我诈的江湖，也可以成为大同世界，社会能否达到良好的合作状态是条件依赖的。

　　对于个体来讲，“以牙还牙（Tit for Tat）”是最好的策略，即“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对于整个社会而言，人们合作的基础在于个体行为的可预期性、体系内信息的透明度、监督和惩罚机制，具体来说就是社会行为规范（道德、信仰等等）、信用体系、法律体系。

　　这三个条件都很重要，相对而言，前两个条件对欧洲国家更重要，美国则主要依靠后两个条件，最终都能建立和谐社会，而我们国家在这三方面都有巨大的欠缺。对信仰的缺乏和对“机灵”的崇拜，让我们缺乏稳定的社会规范。尽管初步建立了信用体系，但无论从官员的财产申报还是征信信息的收集和使用范围，目前的信用体系都有很大的局限，这让犯事后“跑路”的成本很低。国内大量法律条例留有“某某规定的除外”的口子，很多地方政府只顾任期内、不顾任期后，其执法和行政的预期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当三个条件都缺乏的时候，何谈和谐社会？

　　先进的机械可以购买，技术可以引进，但是工艺很难学。表面的制度可以抄，但支撑制度的文化却难以扎根。比如，尽管上市公司引入了监事会制度和独立董事制度，但在国内起到的作用远不及这一制度产生的故乡。金融欺诈、老鼠仓等损害资金委托方利益的事件，实际上是国内缺乏信托制度和文化的结果。

　　很多国人抱怨“在中国，人难有长志”，何止是个人，从企业到政府目标多为短期化，制定的三年目标常常每年大幅修改，没有人有长期负责的意识和观念，最后往往导致诸多浪费。我们应该放下抱怨，从更深层次的原因进行分析，和谐社会需要更多遵守规矩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