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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草地(四五六)

(2011-11-24 14:26:40)
标签:

马红月

坡头村

呼延虎

王双

热心

文化

分类: 小说

                               北草地(四五六)


  四

  他有女人呀。

  马红月在这个荒僻的独院里住了下来,心想这该是呼延虎的家吧。许多迹象表明,呼延虎在他的这一处独院里,是有女人的,譬如呼延虎丢给马红月让她穿的衣裳,可就是女人的衣裳呀。马红月逮着机会,要问呼延虎了。这个机会就在傍黑呼延虎骑马回家的时候,马红月主动迎上去,替他把雪青马拴在独院一角的马槽里,给呼延虎把饭端上来,看着他狼吞虎咽吃着的时候问道。

  马红月问得很小心:你这院里是有女人的。

  像块石头一样沉默的呼延虎,听了马红月的问话,他怔了一下,却没停止咀嚼的嘴巴,仍然香香地吃着马红月给他做的饭食……在此之前的日子,呼延虎夸赞过马红月,说她做的饭好吃。马红月听得出来,呼延虎夸她的话是真诚的,而她也自认自己做的饭好吃,特别是那一味臊子面,她揉面下得了力气,要揉就揉得筋筋的,要擀就擀得薄薄的。还有炒的臊子和底菜,火候也要掌握得恰到好处,不能大了,不能小了。特别是她调的汤,必须味大汤宽,把下好的面浇进去,才好吃呢。马红月的男人王双娃,就很贪馋她的臊子面,眼目脚下,呼延虎也贪馋上她的臊子面了,马红月就很高兴地给他做着吃。

  马红月所以像个保姆一样,在呼延虎的家里给他做了臊子面吃,是因为呼延虎答应马红月,给她寻找她的男人王双娃。

  呼延虎把马红月从施暴者手里救回他的家里,马红月却不想在他的独院里住,她冒着危险也要回北草镇里去,那里有她租住的一家小旅馆,她随身带来的换洗衣服什么的,都在那家寒碜的小旅馆里寄放着。

  沉默的呼延虎就在那个时候说话了。

  呼延虎说:你不是要找你男人王双娃吗?

  呼延虎说:我答应你……答应帮你找。

  马红月相信了呼延虎,她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在呼延虎的独院里住下来了。在独院里住下来的马红月,大白天是见不着呼延虎的。他答应了马红月,就在行动上践行着他的诺言。不过,在呼延虎清早出门时,他会留下他的杂毛狗,那只叫妞妞的杂毛狗。妞妞救过马红月,马红月感激着妞妞,呼延虎把妞妞留给她,她自然是高兴的。在独院里,马红月把妞妞像一口人似的养着,她做什么饭吃,均分了,给妞妞也吃什么。尽心尽意地养了些日子,妞妞就和马红月亲上了。马红月亲着妞妞,妞妞也亲着马红月,出出进进,形影不离。当然了,马红月和妞妞亲着,她是心存着戒备的,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受了那么一次惊吓,再有什么不测,她有了妞妞,妞妞是还会奋勇地救她的。

  妞妞是马红月的大救星,是马红月的保护神。

  住在呼延虎的独院里,马红月是还要防着呼延虎的,她可以给呼延虎做好吃的臊子面,但绝对不允许呼延虎近她的身体,稍稍地近一点儿,她都会敏感地躲开来,尽管她已知道呼延虎的霸蛮,她也不怕。马红月在心里告诫自己,宁肯豁出命来,也要保持自己的清白……发生过的一件事,也证明了她的这一决心。

  这是马红月住在呼延虎独院的第三日晚上,帮她找寻男人王双娃的呼延虎,吃了马红月给他做的臊子面后,不像头两天晚上,给雪青马的槽上添足草料,在马红月住着的房子门口,给马红月说我去睡了,就脚不斜、腿不偏地去他睡觉的房子,关了灯,踏实地睡过去。但在这个晚上,呼延虎吃过臊子面,给雪青马添足草料,来到马红月住的房子门前,一言不发,闷着头直接从马红月住的房门闯了进去……马红月像早有所料一样,埋着头,坐在土炕的灯下,收拾着她白天为呼延虎拆洗了的被子、褥子和衣裳。马红月的手边,是搁着一把闪着亮光的剪刀呢!她有这个准备,伸了手随时能把剪刀拿起来……闯进门来的呼延虎,很自然地看见了那把剪刀,但他像被什么东西熬煎着,站在房子里,望着镇定自若的马红月,出气声又粗又重,他向坐在土炕上的马红月逼近着,一步一步,一只脚都已踏上土炕的炕边了,马红月一把抓起身边的剪刀,她抬起头来,看着如狼似虎的呼延虎,发现他的眼睛是红的,像泼了血似的那么红,马红月的心颤抖起来了,她没有惊叫,没有呐喊,在呼延虎的这处独院里,马红月能给谁惊叫呐喊呢?她就是惊叫呐喊得天响,也只有她和呼延虎两个人……马红月感觉得到,她的眼睛里也充了血,四目相对,撞出一片火样的闪光,马红月举起了手里的剪刀,她架在自己的咽喉上,向肉里使了劲地刺,都已刺出血来了。呼延虎扑上来,一把抓住剪刀,很轻松地就从马红月的手里夺了过去。他看了看剪刀上的血,伸出舌头舔了去,然后两手握着,只是轻轻地一折,铁打的剪刀便断成两截。

  马红月看得傻了眼,但她还算平静地说:你想干什么?

  呼延虎笑了。笑着的呼延虎把他折断的剪刀丢在了地上……就在这时,妞妞出现了,妞妞插在炕上的马红月和炕下的呼延虎之间,它摇着尾巴,把它的前爪抬起来,像个直立的人,搭在呼延虎的肩上,推着他,倒着出了马红月的住房。

  在门外,呼延虎像前些晚一样,说:你睡吧,我也睡去了。

  有妞妞保护着马红月,自此以后,她住在呼延虎的独院里,住得踏踏实实,而且是,呼延虎也老老实实的,清早起来,老老实实地吃饭,吃过饭,老老实实地骑着雪青马,到北草地上老老实实地帮助马红月找寻她男人王双娃……天黑时,骑马回到独院来,依然老老实实吃马红月做的臊子面,然后老老实实地给雪青马添足草料,再然后给马红月隔门老老实实说一句你睡吧,我也睡去了的话,走进他的住房里,老老实实地睡他的觉。直到这个清早起来,马红月问呼延虎了。

  马红月问呼延虎:你有你的女人的。

  马红月说:你说,你的女人呢?

  马红月这么问呼延虎,并不是她在呼延虎的独院里住的时间长了才发现这个问题的,她是一住进来,就敏锐地感知到了。不过,马红月不想把那个话问出来,她想象,那可能是一个马蜂窝,她的一句话要是捅了马蜂窝,蜇疼的人可能不只是呼延虎,可能还会有她。马红月可不想天真地被马蜂蜇了,她忍着不问,忍到这个早晨,她是不能再忍了,她必须问出来,问过了,能有答案好,没有答案也好。原因在于她不能再这么无休无止地呆在北草地,寻找她的男人王双娃,她还得回到关中西府的坡头村来,照顾王双娃的弟弟王双锁参加逼到眼皮底下的高考。

  面对马红月的问题,呼延虎凄然地笑了一下。他没有正面回答马红月,他的独院里是否有女人,而是转换了话题,问起马红月的问题来了。

  呼延虎说:你疑心我了。

  马红月说:我疑心你什么?

  呼延虎说:疑心我没有认真找你男人王双娃。

  马红月说:我没疑心。

  呼延虎说:你不要不疑心。我实话说吧,你看着我每天出去回来,骑着马给你找男人王双娃,我那是哄你的。

  马红月说:你哄我?

  呼延虎说:我哄你,是不想让你太失望,你男人王双娃……死了!

  五

  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欲死不活……马红月在呼延虎的陪同下,走出他的独院,走在北草地花团锦簇,蝶飞蜂舞的草地上,转过一个小山包,来到一个新草初生的坟堆前,听呼延虎说,这就是王双娃的墓葬。马红月当下扑在墓堆上,哭得瘫成了一堆泥。

  妞妞跟着马红月和呼延虎,也到了小山包后的坟堆前。它一到这里,不知为了什么,就很不安分,甚至生发出许多烦躁的情绪来。它不哭,如果会哭,它一定是会像马红月一样痛哭的。它哭不出来就压抑着情绪,低声地呜咽,一边呜咽,一边围着坟堆转,转到后来,妞妞不能自禁地跃上生出新草的坟堆,张开大口,像只羊儿一样,撕咬着坟堆上的草叶,撕咬上一嘴,就往旁边吐一嘴……即使这样,好像还不能平抑它的情绪,就还四肢并用,挖刨着坟堆上的封土。

  妞妞刨土的举动,给了马红月启发,哭着,她也如妞妞似的,疯了一般在坟堆上挖刨了起来。

  呼延虎站在一边,没有吆喝妞妞,没有劝马红月,他看她哭累了,也刨累了,这才给她说,人的命,天注定,王双娃他这人没福么。他在北草地贩羊贩牛,把自己糊里糊涂地贩死在这里了。你听我说,这怪他不会克制自己,仗着贩卖牛羊赚的钱,做什么不好呢?偏是要进赌场,赌输了就去喝酒,一喝就喝得大醉,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了?马红月知道王双娃怎么了。

  他疑心马红月和他上高中的弟弟王双锁,就把自己疑心成这样了。马红月来北草地找寻他,就是想要和他说清这件事。马红月找了一程,找到了王双娃的一个墓堆,她还怎么说呢?说给鬼听吗?马红月在王双娃的墓堆上刨了一个大坑,她不想再刨了,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站了起来。又抬起脚来,在王双娃的墓堆踢踹了起来,她踢踹得不管不顾、癫狂迷乱,踢踹得墓堆上的土末四处乱溅,狂踢疯踹了一阵,也不说话,转身就去了镇子上,搭了班车,回了坡头村。

  备战高考的王双锁问他嫂子:找见我哥了?

  马红月努力地掩饰着自己,说:找见了。

  王双锁说:我哥他咋不跟你回来?

  马红月说:你哥给你赚读大学的钱哩。他让我捎话给你,让你放宽了心考,考个好大学。

  心里存着疑惑的王双锁,从嫂子马红月的话中和脸上没看出别的什么,就如往常一样,认真地复习备考,还真考了所好大学。马红月耐着寂寞和痛苦,给王双锁准备好上大学的一切用度,很周全、很圆满地把王双锁送走之后,她在坡头村的家里瘫睡了几日。瘫睡中马红月做了梦,梦里一次次梦见王双娃,好好地并没有死,还在北草地和陈仓之间的路上,押着装满牛羊的汽车,风尘仆仆地奔忙着。这成了一个启示,马红月从瘫睡中爬起来,她想呼延虎也许给她说了谎,她的男人王双娃并没有死,她还要去找他,到陈仓去,到王双娃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去,再要找不到他,就到北草地去,把那个墓堆挖出来,看一看埋的可是他!真要是他,就把他迁回坡头村来,她可不能让王双娃做一个背井离乡的孤魂野鬼。

  主意既定,马红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去陈仓城找她男人王双娃去了。

  陈仓城屠牛宰羊的地方就几家,都是国家政策定点的,找起来并不困难,但马红月头一次来陈仓城,找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几个月见不上男人王双娃,找他又找不到人影,可男人王双娃种在她肚子里的种子,不可避免地生出芽儿来了。和王双娃合铺几年了,王双娃给马红月的肚子里下了多少种子?他俩没少盘算,知道下得不少了,可那么多种子都不奋勇发芽,偏偏地不见了王双娃,他下的种子却生出芽儿来了。

  芽儿在马红月的肚子里,吃风就长,现在已经显出怀来了。

  挺着个渐渐隆起的肚腩儿,马红月从坡头村出来,搭了汽车,又转了火车,这就到了陈仓城。陈仓城可是太大了,一个火车站广场,就把马红月转得晕了头,到处都是人,匆匆忙忙的,她向人张口了,话没说出来,人家就已走过去了。心里着急,就显得手足无措。却好,有个热心女人发现了她,主动关心她了。

  那是个多么善良又多么善解人意的女人呀!

  当时,马红月在陈仓火车站广场快要失去主意了,她向人寻问这个城市的屠宰场,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他们或是摇头,或是摆手,或者还误解她有神经病,慌慌乱乱地躲着她……马红月就很奇怪,不知他们为什么要躲她?是怕她吃人,还是怕她杀人?她奇怪地想着时,热心女人主动凑了上来,给了她一张温暖的、大方的笑脸。

  热心女人说:这位妹子,你是找屠宰场吗?

  迎着热心女人的笑脸,马红月说:是哩,我是在找屠宰场。

  热心女人就给马红月说:你听我说,你找哪一家屠宰场?

  马红月说:随便哪一家。

  热心女人说:怎么能是随便哪一家?

  马红月就很扼要地给热心女人说了她找寻男人王双娃的事。还说她不知道在哪家屠宰场里找得到王双娃的信息。她到屠宰场去,只是去碰运气的。热心女人把马红月的话听得非常认真,听得笑着的脸也不笑了,挂上了一层深为同情和理解的神色,直到把马红月的话听完,还抱怨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咱们女人啊,活得太不容易了。热心女人替马红月怨了两句男人,就很慷慨地说她能帮马红月,让马红月跟她走,到陈仓城东南西北几家屠宰场里去,不问个究竟咱就不罢休。

  马红月需要热心女人帮助,但不想太麻烦人家,就说:你给我指一条路就行了,我自己去。

  热心女人立眉瞪眼,说:不相信我?

  马红月说:不是不相信,是不想太麻烦。

  热心女人说:我是个麻烦人吗?给你妹子说哩,人活世上谁没困难?有困难了,大家你帮我,我帮你,困难就不是困难了,你说是不是?

  马红月不能否认热心女人的话,就很抱歉、很忐忑地跟着热心女人往火车站广场外边走了。她俩走着,热心女人还给马红月说,在广场上你寻问屠宰场,看把有些人听得,我想问你,你知道人家为什么害怕吗?马红月当时想了,没想出是啥原因,热心女人又提出来,她还是不知道啥原因。自己不说,亦步亦趋跟着热心女人,听她怎么说。热心女人果然就说了,她说你妹子长得多么标致呀!说腰身是腰身,说脸蛋是脸蛋,红嘴嘴,白牙牙,什么话不能问,偏向人家寻问屠宰场,你说这吓人不吓人?嘿,还就是我,没被你吓住,知道你是有困难呢,要不然,你寻问屠宰场做什么?热心女人的这一席话把马红月的心说活了,感到她真是个好人呢。马红月就很踏实地相信了她,并听她说,我也不是陪你把陈仓城的屠宰场都跑遍,我还有我的事哩,我要去一趟北郊,顺路带你把北郊的屠宰场跑一下,剩下的几家,还要你自己去跑呢。

  说着话,马红月和热心女人出了火车站广场,迎面停了几辆载客的面的,热心女人让马红月等等,她去和一辆面的师傅说了两句话,就又来招呼马红月,说咱们走吧,面的便宜,跑起来也快。马红月没有拒绝热心女人,但她说面的的钱我来出。热心女人不驳她的面子,只说你出我出都一样。

  坐在面的上了,热心女人还从她背包里取出两包利乐饮料,给了马红月一包,她自己拿了一包,把插在利乐包上的吸管拆下来,插进利乐包里,在嘴巴上吸了吸,偏过脸来,看看马红月没有动,就把她手里的饮料包塞到马红月的手里,又把马红月手里的饮料包拿过来,照着先前的程序,拆下吸管,插进饮料包,叼在嘴头上吸起来……马红月坐了一路火车,在车上就没喝水,下了车急着问路,也没喝水,她是渴了,非常渴非常渴,刚才推辞着,不是她不想喝,她只是不好意思喝。初次见面,受了人家这么大的帮助,她还没酬谢人家哩,倒还要喝人家的饮料,她心里是太过意不去的。

  热心女人送马红月饮料喝,不喝倒还罢了,一喝起来,她就不能抑止地全吸进喉咙里了。

  正是这一包饮料,让马红月喝下喉咙后,一下子沉睡了过去,到她醒来时,竟然不辨东西地被锁在一间黑屋子里,她想喊,嘴里塞着一条毛巾,她想动,手被拉在后背,绑了一条绳子!但她的耳朵听得见,在黑屋子的外边,正有几个人在说话,他们你一句,他一句的,说的都是讨价还价的话……马红月悲哀地想,她被那个热心女人拐卖了!

  六

  绑着马红月的那根绳子,像是拴蚂蚱一样,还拴着两个人的……从昏睡中醒来的马红月,左看右看,发现与她一起被拐卖来的是三个人。

  那两个女人刚一醒转过来,就吵吵嚷嚷,痛哭流涕的,咒骂狼心狗肺的人贩子。她们一边咒骂,一边挣着捆在她们身上的绳子。马红月没有咒骂,也没有挣身上捆着的绳子。男人王双娃的失踪,让她经历了那么多,她知道咒骂和挣扎是没有用的。她想到了命,唯一能帮助她的,大概是她的命了,命里该她受罪,她躲不过去,命里不该她受罪,她就一定不会受罪。马红月正是这么想着时,她听到不远的地方,有人在吼唱信天游。而且是,她还听得出来,好像就是北草地上的呼延虎在吼唱。他唱的呢,还是她熟悉的《三年五载忘不了你》:

  端起饭碗想起你

  眼泪水跌在饭碗里

  大树不动树梢梢摆

  梦里梦见了你回来

  对面洼上杨柳青

  什么人留下人想人

  河里头鸳鸯一对对

  哥哥我要和妹妹成婚配

  马红月偷偷地笑了。尽管她的手被绳子捆着,她的脚被绳子捆着,但她知道她有救了,“善有善报”,呼延虎会立即救她的。她静下心来,安安稳稳地等着,等着呼延虎来。真是不错,不一会儿,马红月就听到黑屋子外边的讨价还价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在那些高高低低的声音里,马红月听到了呼延虎的声音,当然,也还有热心女人的声音。

  热心女人说:哎呀,我的大兄弟,你不是说你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呼延虎干笑了两声,说:你就造孽吧。

  热心女人说:你说你那嘴,就积些德吧。我担惊受怕,不知劳苦,弄来几个新鲜得花儿一样的货,还不是为了你们大老爷们儿享受,我又能占到啥便宜。

  呼延虎说:你不占便宜,就不要给我伸手要钱。

  热心女人说:我那是要钱吗?天地良心,我只给你们讨个辛苦钱……再者说了,我可不能看着你们打光棍,那滋味太不好受了,你说呢?你家那个不会享福的,跟人跑了几年了?两年?三年?

  呼延虎打断热心女人的话,说:你少说几句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

  热心女人拍了拍巴掌,说:不说了,不说了。你大兄弟知道我,我也知道你大兄弟,是别人来我这里提货,不说好价钱,我不让他看的,你来了你先看吧,看下货了我再跟你说价。

  女人在掏钥匙吧,哗啦哗啦一阵金属的撞击声。

  女人掏着钥匙,嘴是不停的,还要给呼延虎叨叨:这次有个带犊的货,色样儿是最赢人哩。

  呼延虎插话了,说:什么带犊赢人?

  女人说:怀着娃娃哩,身子都显出来了。

  呼延虎说:你说的当真?

  女人说:我就知道你是个爱娃娃的,一直给你留着心,这次好了,要遂你的心愿了。

  呼延虎说:我的心愿?

  女人说:插秧不问出处,生在谁的炕头上,就是谁的娃娃了。

  呼延虎说:祖宗倒是有这一说。

  女人说:没有祖宗说这话,我敢给你操这心。

  呼延虎说:就你嘴碎。

  女人说:我嘴碎我不说了,我开门,你验货。

  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很脆。几乎就与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同时,马红月还听到妞妞的吠叫声。太亲切了,隔着一扇粗重的柴门,妞妞已经嗅出了马红月,它不理讨价还价的呼延虎和热心女人,猛然扑到柴门前,前爪挠在柴门上,用力地挠了几爪子,突然又拧回头来,张着血盆大口,扑着热心女人,吓得她丢掉钥匙,往后闪着,一屁股跌在地上……隔着门板,马红月为妞妞喝彩了,她大叫着妞妞,让妞妞去咬热心女人。

  马红月喊叫着:妞妞,咬呀!咬死那个没脸没皮的。

  呼延虎吃惊了!黑屋子里怎么有马红月在喊叫?他迟疑了一刹那,也不用热心女人拿钥匙开门了,飞起一脚,就把锁着的柴门踢飞开来……马红月仰着脸,她期待着黑屋子门开的那一刻,然而在哐啷打开的一瞬间,马红月却埋下了头,深深地埋着,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隙,让她钻进去。

  马红月钻不到地缝里去,呼延虎看见她了。

  呼延虎看见马红月,没有向她身边走,而是退着向后倒,倒了几步,被倒在他身后的热心女人绊了一下,他伸出一只手,把热心女人的领口拽着,用另一只手,朝着热心女人厚颜无耻的脸抽了一巴掌,把热心女人抽得踉踉跄跄,再一次地扑爬在地上……呼延虎还要对热心女人动拳脚,旁边的人扑上来,拉住呼延虎,劝他有啥事说么,可不敢打人,你那一身的蛮力,看把人打坏了咋办?

  呼延虎还向热心女人扑着,女人跪起来向他求饶了。

  热心女人说:我好心给你办女人,你不谢我就算了,还怎么打起我了?

  呼延虎吼着热心女人: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去,给我把她们身上的绳子都解了。

  热心女人迟疑着没有动。

  呼延虎就吼她:我在镇子上打牌赢了个女人你听说了吧?

  热心女人点着头。

  呼延虎就朝马红月说:你把头抬起来,让她看一下你是谁。

  马红月还不知道呼延虎说的啥,但她还是把头抬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向呼延虎……打牌赢了个女人,他赢的女人会是她吗?

  呼延虎继续朝热心女人说:还愣着做啥?去解绳子呀!

  热心女人先慌失地看了看呼延虎,又慌失地看了看马红月,这就挪进黑屋子,把马红月手腕上的绳子解了开来,并把塞在马红月嘴里的毛巾取出来……马红月的手腕被绳子绑久了,麻着还不能动,嘴巴却是利索着的,在热心女人把她身上的绳子解除完了的一瞬间,借势就把她攒了许多天的一口黏痰,狠命地吐了热心女人一脸。

  热心女人惊呼了一声。

  好像热心女人的惊呼让他有多么解恨似的,呼延虎呵呵地大笑起来。他大笑着走近马红月,把她扶起来,且拥且抱地走出来,走到阳光璀璨的院门外边。

  呼延虎的雪青大马就拴在院门边,呼延虎且拥且抱地把马红月从黑屋子扶出来,扶到他的马跟前,没有立即扶上马,而是捉着马红月的胳膊,让她撑硬站好,睁圆了眼睛,把马红月上上下下地看着,把马红月看得脸像火烧了一样,红彤彤不知所措。

  呼延虎看见了马红月显出怀的肚子,说:还真带上犊儿了!

  呼延虎说着伸了手,想要在马红月的鼓肚子上摸的,差不多都要摸上了,却又收了回来,仿佛马红月的鼓肚子是个装了火药的爆炸物,他的手摸上去,会把马红月的鼓肚子摸炸了。

  旁边的人议论起来了。说:办回家都省得自己费力气了。

  呼延虎不乐意他人议论,转过身,冲着议论的人,吹胡子瞪眼,捋胳膊挽袖子,把议论着的嘴巴都给封住了。

  与马红月重逢,妞妞可是太兴奋了。它把热心女人扑倒后,没有再撕咬她,它有马红月要照顾。马红月被呼延虎拥在怀里,它就又蹦又跳地绕着马红月和呼延虎,一声一声地叫着,轻灵欢快地叫着。

  封了别人嘴,呼延虎却笑着说起来:哈哈哈哈,我给大家说哩,我就要有娃娃了!

  在这种情况下,马红月能说什么呢?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任凭呼延虎说道,任凭呼延虎摆弄。呼延虎呵呵乐着,扶着马红月,把她扶上马背,自己也骑上去,驰驱着雪青大马,向北草地呼延虎的独院飞奔而去……嗖嗖的风声在马红月的耳边,像是好听的竹笛一样,持续地鸣响着,马红月想她命中该有这样的大劫,也该有这样的幸运,遇劫都是呼延虎来幸运地救她……她是得救了,还有与她一起被拐卖来的两个女人呢,她不认识她们,但她们和她是同患难的人呀,她不能只是自己获救,而不去救她们。

  马红月在驰奔的马上想着,就给呼延虎说:我求你一个事成吗?

  呼延虎很有担当地说:你说么。

  马红月就说了与她共患难的那两个女人,她请求呼延虎,也把她们救出来吧。呼延虎答应了马红月,把驰奔着的马头拨回来,又向囚禁着那两个女人的地方跑了去,在拐卖了她们的那个热心女人眼皮底下,生生地救出和马红月一起被拐卖来的女人,把她们送到镇子上的长途汽车站,买了车票,看着她们坐上车,离开北草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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