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厂区的一个小花园，江南的园林风格很是优美。花园里种着月季，朵朵鲜红，艳丽欲滴。

下班时间刚过十分钟，厂区立显冷清，但偶尔也有行人匆匆经过。建民隐蔽在花坛后面，如猎人般守候着目标的出现。他已经掌握了规律。

“我不知道你家有客人……我特意……晚一点才去你家……我不是有意的……”见那人出现，袁建民上前强行拦住，结结巴巴地表述着。

“你有完没完！”

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高个，和他一比，袁建民显得更为可怜，显然是听多了这种解释，他极不耐烦地、果断地阻止了话题，一张脸从红到青，又从青到红，额头上的一条疤痕鼓了起来。

袁建民更是惊慌，狠命地搓着长满老茧的手，嘴张开合上，合上了又张开，话却说不出来。对方瞪了他一眼，绕过花坛，消失在树丛后面，扔下袁建民一人愣愣地站着。

袁建民车转身子，思索着事情非但没有解释清楚反而更糟的后果。

回去什么向老婆交待呢？

“袁师傅！你和姚主席在说什么呀？”一个年青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不会是为了分房和姚主席拉近乎吧？”

“你是知道的，小张。”袁建民赶紧解释，“我家五口人，才二十多个平方，女儿也十七了，还和我们挤在同一间房里。爸爸妈妈当初为了我结婚，搬上了阁楼；现在年纪大了，上下又不太方便。这次分房如果再轮不上，如何向老婆交待！”

“放心吧袁师傅，按你的分数，这次肯定是有的；”小张宽慰着袁建民，“不过，哪些大套可能有点难度的。”

“你不知道，我自己把事情搞糟了。”袁建民说得极其认真。

“什么了？”

“都怪我老婆……我也不知道她是听谁说的，说厂里分房的分数是做做样子，关键还得有关系，要送礼。……你知道我在厂里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老婆提醒了我，这次分房小组的组长是工会姚主席，他原来毕竟和我同在一个车间，虽说我们平时并无来往，可同事十多年，我想，也只能和他说得上话了。”袁建民停了一下，思考着后面的话该不该再说。

“那是好事呀，什么又搞糟了呢？”小张显出了不理解。

“我对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和其他人说哟。”袁建民盯着小张，想从脸上证实小张会不会把他说的话对别人讲出去。看着小张诚实的样子，他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他家有客人……我知道白天人多，容易被别人看见，所以特意等到很晚才去。……都是我老婆的主意，一定要我送什么礼。我到姚主席家，想退出来已经来不及了，他们都看到了我手上的东西。我想这不是在害姚主席吗，我送礼给他被别人知道了。”袁建民环顾了一下左右，确定仍然只有他们二人时接着说：“为了这事，我向姚主席解释了好多次。我不是有意要他难堪，我真的不知道他家有客人。可姚主席每次对我的解释总不满意。刚才我也是为了这事在向他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呀！”小张不屑一顾，“那天，我就看见你了。你把东西一扔逃了出去。你没看清我吧？我也是为了分房的事去的。……现在这社会，这种事情还不都是公开的秘密。”

袁建民瞪着双眼，木头一样怔怔地盯着小张。

“你老婆说得有道理。”小张压低了声音，“这次厂里造宿舍，是因为厂级领导都在外面买了新房，听说有几位还顺便买车库，为平大家的议论，才造一幢新楼平平大家心的。”

“领导住大一点也应该。我们厂还不是全靠他们吗。”袁建民诚恳地说：“我只要能稍微改善一下条件也就满足了。”

“这你就不懂了。”小张卖起了关子。“这幢宿舍的房间有二种格式，七十多平米的套房一个单元才六套，四个单元也就是二十四套，这中间的十二套不归分房小组管；五套是厂长的权力，七套是党委决定。这样算下来仅剩十二套了，不想点办法能分到大房子吗？”

“那从分数来说，我算下来自己也够了。”袁建民认真地说。“我说老袁，你真是个死脑子，分房小组那几套大房子有多少人盯着呀。以我看，你还是动动党委那七套的好。我去过田书记家，田书记的小姨子和我老婆是小姐妹，她已经答应帮我的忙了。”小张顿了一下接着说：“要不，我也帮你去说说？”

“那好！那好！可我什么才能谢你呀，小张。”袁建民有点受宠若惊。

“谢什么呀，我今后还有事找你帮忙呢。”小张显得很无所谓。“听说你妹夫的公公是工商局的，我想等房子分到手后，把我原来的房子改成小店，到时要批张营业执照还得请你帮忙。”

“那是，那是。可是……”

“你不用客气的，我知道你是老实人。你只要帮我见面就行，其它的事情我自己会办。

“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你的事我会帮忙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小张充满了自信。

“那好吧。”袁建明分明看到了希望。“不过，你如果见到姚主席，也帮我解释一下。我不知道他家有客人。我不是有意的。

“你就再也别提这事了。”小张的声音宏亮而充满自信。他准备离开花园回家。“丝”地一声，他转身时裤子挂上了月季花刺，撕出一个7字形的口子。

月季花是美丽的，但它却浑身长满了扎人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