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为什么不厚道

北京供暖的第一天，我的嗓子就哑了。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一哑就是几个月，于是，每天买梨就成了我的新常态。

常常买6个梨子，吃两天。不可能那么巧，都是整数。凡1块钱以下的，我从来都不要。我怕小钱在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也怕硬币叮当作响。

一开始，老板有点惊诧，慢慢也就习惯了。

在家里的时候，我买菜也还价，但我还价，常常让我爱人哭笑不得。比如某个菜三块七一斤，我就说，好了，少废话，就四块钱一斤吧，好算帐。有时候，他还想找零钱，我扭头就走。不是我大方，我怕麻烦，我喜欢一个人呆在阳光下，旁边就是玉兰花，捧一本书，一会儿就闻到厨房里扑鼻的香味。

昨天晚上，我又去买梨，同样的店，同样的老板，我们早已熟识了。我买了6个梨，结果显示20.2元。我翻遍口袋，零钱只有20。但老板并不发话，只等着我掏钱。我不得已给了他100元，他居然找了我79元。

我以为他小气，连2毛钱也一定要。原来，他是把他2毛钱当成了一块钱来使。

但我今天偏不，我说，不行，你还要找我8毛钱。他找了找，零钱不够，我还是不放过，那就方便袋给我两个。

我之所以较真，是因为我生气了。

有时候，在中国，你甭想通过善良获得别人的善良，通过友善获得别人的友善。善良是无能的标签，友善是好欺负的对象。很多刁民因为从来没有过自尊，你尊重他，他反而极不不习惯。一旦觉得你好欺负，人家就会摁住你，往死里欺负你。

很多年前，我有一次惨痛的教训。

那时候，我从安徽调到江苏，妻子和孩子先走了，我断后，处理一些余下的事。那时候还是分房，我一走，房子就被人家拿去，所有漂漂亮亮的装修，一分钱都拿不到。很多东西都带不走了。

电费早就结清了，因为是和学校结。但水费却是要和街道结。我可以一走了之，让后来者交一点水费，象征性的惩罚惩罚他。但后来，我还是决定清清爽爽的走，人家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打电话去自来水办公室，很快来了两个人。听说我要搬走，一个家伙慌忙给另一个家伙打电话，让他不要上来，他下去，有事。我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有点狐疑。等他下去了，我也下去了。就在我门前，两个家伙商量，要敲诈我一笔。我就像林冲，在山神庙里，门外就是大雪，就是害人的陆虞侯……后来，我不好意思，先回家了。果然，一会儿那人来了，说刚刚查了水表登记册，我们家已经两年没有交水费了。一共用了1800吨水。

我其实并不知道1800吨水多少钱，我只记得2个月前我刚刚交了水费。

我们后来就僵持，我问所有的人家都是两个月前交的水费，为什么我们家两年没有交。他说是因为非典的缘故。还有多次来我家，都没有人。

真是岂有此理！

我让他们拿账本来，有账本我就交钱。那两个人又去商量去了。就是不拿账本，就是要敲诈我。

我下了狠心，虽然家里搬家，已经一团糟，好在我们还没有把垃圾清理出去。只要我发誓找，还是能找到发票的。

我就开始找，找，找。

我不是为了水费，就是为了一口气，否则我死不瞑目。

我几乎把家里一切都翻遍了，最后，在一个废弃的茶叶筒里居然找到了。我仰天大笑，老天不负有心人。当我拿出证据的时候，那两个家伙不仅不羞愧，嘴里居然还不干不净。最后悻悻而去。

终于把这两个家伙打发走了，我想起了老毛的诗歌——送瘟神。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无意中稀释了我对背井离乡的伤感，也算一大贡献。

后来，我读到娄师德唾面自干的故事，才算眼界大开。

娄师德官至唐朝宰相，其最大特点就是事事忍让。后来，娄师德弟弟被任命为代州刺史，兄弟离别之际，娄师德忧心忡忡，问:“我坐在宰相的位置上，你现在又要去当州官，我们兄弟二人可说是鲜花着锦之势。但是，我们荣宠过盛，必定有人暗自忌恨我们，对此你有什么对策吗？”

弟弟耳濡目染，也不简单，马上跪在地上说:“我是这样打算的，假如现在有人往我脸上吐唾沫，我一定会自己擦干净，决不为此和人计较。请哥哥指点，这样做行不行？”

娄师德听完，非常担心:“你的做法正是我所忧虑的！”

弟弟急着问怎么办。

娄师德说：“怎么办？我的意思是不擦！你想啊，别人好不容易把唾沫吐在了你的脸上，你却一擦了之，别人的快感还从何而来？别人没有了快感，那他一定还会继续忌恨你的。我建议，别人往你脸上吐唾沫，你不应该自己擦掉，而应该等待自然风干。在这个过程中，你还应该保持微笑！”

这就是唾面自干的故事。

娄师德告诉我们，和小人我们千万不能认真，一认真，我们就输了；一生气就更输了。真正的做法应该是可怜他们，悲悯他们。想一想，这些人阴暗的心理没有能够承载美好和阳光，他们整天活在算计和嫉妒的烈焰中，多么可怜，多么可悲，多么可笑。如果我们不能让他们获得一些快感，不是太没有人道精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