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线觅踪(散文)

2023-12-20 20:40:31
标签: 旅游 情感 文化 娱乐 杂谈

                                                    老线觅踪

       新的铁路已经在几年前开通,老的铁路已经成为历史。暮春的一天,我和几位同道走在已经荒废了的老线上,一路怀想,一路感慨。 

       条曾经创造奇迹、谱写华章的老线,现在却安静地躺在乌蒙山里,成为时间和风雨的参照物。大部份路段的钢轨和枕木已经拆掉,路基和道床被附近村寨改成了村道,农用车辆来来往往,偶尔有小汽车绝尘而过,带来浓烈的现代气息。

      这些村寨的选择和举措是明智的。老线的路基和道床历经几十年的碾压,已经很坚固,即使重型坦克在上面行驶也不成问题。老线虽然已经消失在历史深处,但还能够为山民们奔向小康垫定坚实的基础,说明还有余热。这余热,将会持续温暖山民们的日子。

     老线虽然淡出人们的视野,但它的故事依然在远处徘徊,期待“铁路迷”去追寻翻阅。过去是现在的铺垫,现在是过去的延续。记住始发地,才清楚因何出发。感受历史温度,提升精神高度,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道砟在脚下发出干燥艰涩的声响,脚底有点痛,但我们不以为意,因为我们正在走近历史,触摸往昔。想当年,数万铁军鏖战乌蒙,历经数年才修成了这条钢铁大道,为高原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注入强劲的活力。前辈们的丰功伟绩,足以令我们精神抖擞。

       我曾多次乘坐这条老线上的旅客列车。列车一会沿着河边奔驰,一会挨着峭壁掠过,悬崖下云雾翻卷,山顶上彩虹高挂。沿途的小站,大都是两股道,最多三股道,站房有傍崖而立的,有临渊而居的。设立这些小站,是便于列车待避交会,提高线路通过能力。旅客列车站站停,下去几位,上来几位,有铁路通勤人员,更多的是服装多彩、佩饰奇特的山民。

       山民们只要上了火车,便一脸的自豪与骄傲。那时候,车票虽然很便宜,但不是每个山民都能够坐得上的。山民只要坐一回火车,便足以让村寨里的人羡慕十天半月。因为他们觉得只要坐过火车,便是开了眼界,见了世面,说话做事都有底气。因此,山民们视坐火车为一种荣耀。

       往车窗外望去,不时看见老少皆有的山民背着背篓,在崎岖的山道上艰难攀爬。偶尔看见马帮在山道上蜿蜒而上,赶马人看见火车驶来,不约而同地伫立,频频挥手示意。那时候,山里少有公路,所需物资在小站卸下后,还得靠马帮驮运进山。

       随着国门敞开、改革迅猛,这条铁路的运力运能已经不能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株六复线的改造,沪昆高铁的修建,助推了山区发生颠覆性变化。近年,国家强力扶贫攻坚,加速了山区的脱贫致富。村村通已经成为现实,与高速发展的铁路呼应。山民们已经不再为出行难犯愁,而且在小康路上越走越远。

       踩着历史的印痕,我们迤逦前行。

       同道中,大都是像我这样仅是坐过老线旅客列车的人,还有几位却是在老线上干了一辈子的老铁路。每到一处,他们都情绪激动,感叹不已。我们到了一个叫荷马岭的废弃小站,一位同道突然颤声开言:“老站长,你在家乡还好吗?”我们愣愣地看着他。他说,老站长就是田儒军,在这里干了一辈子,退休后回苗岭老家,嘱咐儿孙们,他死后一定要把坟头向着荷马岭,否则死不瞑目。

       田儒军的事迹我略知一二。他曾获“火车头奖章”、“劳动模范”等荣誉,是贵州铁路的榜样。一个人一辈子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但能把一件事情做得可歌可泣,这就足以让人感动和敬佩。荷马岭站虽然已经弃置不用,但田儒军的精神和品德,依然在高原铁路人的心中长存。

       离开荷马岭,我们继续前进。在没有被村民利用的线路两旁,杂草丛生,野藤甚至爬上路基和道床。看了几个隧道,洞口野花摇曳,洞内深不可测。看了几座桥梁,钢铁构件还在,但锈迹斑驳。这些隧道桥梁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如今已经定格成风景。这样也好,“存在决定意识,意识决定行动。”只要还在,就有可能帮助人们决定未来的走向。

       在一个破败的扳道房里,我们简单地吃午餐,不经意间抬眼一望,山坡上,数十通墓碑在春和景明中灼然入目。看出来,这些坟茔都是当年筑路的牺牲者。那时候,筑路工具远没有现在先进,筑路大军几乎全凭昂扬的斗志,向大山要铁路,向深谷要通途。伟人说过:“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这些牺牲者都是普通人,却是令人敬仰的英雄。

        我们拾级而上,向英烈们献上刻意采下的野花,并虔诚地鞠躬致敬。

       傍晚,我们进入一个山里小镇。小镇一侧是废弃的四等小站,站房和宿舍还在,但已人去屋空。这里原是一个少数民族村寨,因为铁路才发展成为小镇。小镇虽然没了铁路,但公路交通便利,附近还有几个令人着迷的旅游景点,因而小镇依然热闹。镇上的居民大多是当地人,还有不少退休的铁路人。

      我们投宿的这家民宿,是一个退休铁路人开的,虽然不如城里的宾馆高档,但房屋颇具民族风格,给人以别开生面之感,是旅游者的网红打卡点。男主人健谈,女主人寡言,但他们态度和蔼,服务周到,难怪生意这么好。

       女主人在厨房里忙着为我们准备晚餐,男主人呷一口自己炮制的山茶,话匣子便打开了。他说往事,说现在,说着说着,便说到儿女。他有一儿一女,儿子云南大学毕业后,在昆明一家大公司当高管,女儿西南交大毕业后,应聘到成都一个铁路单位,干得不错。说到这里,他两眼发亮,满脸放光。

       同道里有人问:“你们就不想跟儿女一起住,安享晚年吗?”男主人又呷了一口山茶,说:“想过,想来想去,不舍得走!”追问:“为哪样?”他说:“这里宜居,还有故事!”我们面面相觑,嘿嘿无语。我们都是干铁路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虽然很疲惫,但却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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