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儿子的天堂

经常在院坝里见到一对母子。母亲年近八十，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但背不驼，腰不弯，还相当硬朗。儿子快四十了，身材魁梧，板寸头，宽脸盘，但眼睛已近于盲，走路还得母亲带着。

母子俩慢慢走出院门，慢慢转个大弯。母亲掏出钥匙，打开临街一扇斑驳的门，然后牵着儿子进去。里面摆着一张按摩床，那是儿子的工作场所。过了好一会，母亲出来，忙别的事。

那扇门一直开着。有时从那里过，影绰绰看见儿子在细心给人按摩。没客人，儿子就坐着。茶杯就摆在铺着白色台布的小桌上，但很少见他喝。他的眼睛不行，不敢多喝。夜幕降临，母亲晃着白头过来，帮儿子锁门。回家的路上，母亲有时吩咐儿子几句，有时牵着儿子的大手。儿子亦步亦趋，小心翼翼。母子俩消失在单元门里，也将风雨关在门外。

搬进这个小区十多年，母子俩相扶相依的情景，已经成了我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听邻居们说，母亲原来是汽车司机，车开得好，资深师傅，篮球也打得好，也是顶尖人物。老公死得早，她没改嫁，专心照顾眼睛不好的儿子。儿子长大了，没法找到工作，更找不到媳妇。她用多年的积蓄，给儿子开了间按摩房。儿子虽然有国家颁发的技术证书，但干不过遍街都是的按摩屋，生意很清淡。母子俩的生活来源，基本全靠母亲微薄的退休工资。

母亲有时候也和邻居们站在院坝里闲谈几句，更多时候是忙里忙外。虽然只是母子俩，可也是家。家里的活是永远干不完的。天气不好，儿子就在家里听点音乐，唱几首歌。浑厚的男中音，调门也掐得比较到位。闲扯的邻居们就住了嘴，静静地享受浑厚男中音的感染力和穿透力。

有人想介绍儿子参加什么盲人艺术团。母亲想了想，不肯。儿子想了想，也不愿去。

母子俩每天上午九点准时出门，到那间按摩房去，傍晚七点，母子俩又准时回家。对于母子俩，每个日子都是平淡的，他们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可在他俩身上，似乎有一种气场，很温暖人。

有一天，母子俩站在院坝里，都往天上看。天空很蓝，很高，偶尔飞过一只鸽子，响着脆亮的鸽哨。儿子是看不见的，母亲的眼神也越来越差，但还能看清。母子俩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旁若无人。多嘴多舌的邻居们也屏心静气，生怕惊扰了他们。

那时候，我也站在院坝里，下意识地往天上看，看着看着，慢慢将视线移到母子俩身上。我突然恍然大悟：母亲，是儿子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