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奏鸣曲(散文)
(2022-07-06 15:0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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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普客列车,绿皮的,既传统又现代,为跑通勤的铁路职工和沿线的各族群众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列车庞大的身躯,保持着随时奔跑的姿态,可它静止着,等待旅客将车厢装满。进入车厢的旅客,低语、走动、假寐,读一份报或一本书、搭讪、闲聊、上网,注视窗外或沉思、发呆、微笑,冲着手机喋喋不休、恼火地叫嚷,或聚在一起打趣、哄笑。
站台上,送行的亲友随意站着,遂成剪影。他们习惯了到来和离去,不会被真实的离别轻易击伤。即将离去的人,表情木讷,及至回过神来,觉得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聚首,便暗自悲情,又果断地抹掉眼泪。他们现在的眼神,已经落在长居之地熟悉的阳光与灯影里。
风掠过站台附近的树林顶端,发出清越的啸声。列车一声满足的欢叫,重重地震颤一下,仿佛与钢轨接通感应的按钮,旅程开始。这种震颤需要足够的时间蕴积,只是在众人的视线之外,却让众人浑身释然。站场上的线路有序地排列着,但只有一条属于这趟列车。
所有旅客,无关身份、地位、财富、荣耀、喜好、容貌、性别,公平地分布在车厢里。水湿气、铁锈气、方便面味、各种腺体散发的霸道气味,混合成车厢特有的气息。背景多样、境遇不同的旅客,他们或隐秘或公开的生活细节,不断充实或长或短的旅程。乘车是枯燥的,也是有趣的。
乡下的白发老妪,不动声色地坐着,一筐鸡蛋拥挤在干燥的谷壳里,在她的脚边安静地蹲着。油菜花蓬勃的金黄从窗外侵入,涂染着初春阳光的色泽,大片大片悬挂在厢壁上。手拿棒针的城市女人,一下一下地勾来戳去,仿佛在勾连梦境。隔着过道的座位上,一个精明外露的女人跟同伴讲述她一波三折的从业经历,像在炫耀,更像诉苦,或两者兼而有之。
车厢是缩小版的社会,各种现象都有所反映。社会上,每个人都是旁观者,都是建设者,也都是享受者。但在这里,大家都有相同的心理定势,因为都往一个方向奔去,血液里潜藏无数的道别与坚守,只有借助飞驰的火车去表达,才属于自己,属于生命。
坚硬的车轮碾过延绵的钢轨。车轮敲击钢轨接头的声音,咚哒咚哒,酷似“十万神兵战鼓回”;过桥梁时,哗唰哗唰,如同“霎霎高林簇雨声”;进隧道时,轰隆轰隆,仿佛“千里奔雷撼地来”。这种声音,有着梦幻般的质感,极易穿越一个人的心境,像远古骊歌,沉沉的,密密的,切切的,带着湿润的气息和淳朴的悠长。
列车坚韧而执着地奋勇向前,披着阳光和星辰,劈开风雨和雾霾,把旅客送到车票标明的目的地,风驰电掣的奏鸣曲,激活许多人的记忆,放飞许多人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