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说,每一个村庄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客厅。我们村的客厅是村子中心的晒谷场,有300多平米,水泥地面。
天空湛蓝的九月的夜晚,晒谷场的打谷机夜不成寐,轰鸣不息。收割回来的稻谷,还沉甸甸地坠在稻草的头顶,一捆一捆成排堆着。大人们脸上挂满丰收的喜悦,男男女女忙着出夜工------把白天收割回来的稻子,经由打谷机的高速转动,让稻粒从稻草上分离出来。男人们脚踏打谷机,一边大声歌唱,一边和身边的妇女们打情骂俏;女人们嘻嘻哈哈,手脚麻利地把从打谷机上散下来的稻粒扫拢,装进谷仓,再把没有果实的稻草扎成数个大捆,堆成一个高高的圆锥型。
九月之后,这一个一个高高的园锥型稻草堆,就成了村里姑娘伙子谈情说爱的好去处。柔软的稻草,只要用力往一个地方使劲挤,便可挤出一个小窝来。人钻进这小窝后,再用稻草把洞口塞严,外人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有人。小小的稻草堆,成就了村里人多少人的幽欢佳会。
不只如此,稻草堆也成了孩子们躲猫猫的好去处。有的孩子,会因为躲进草堆深处过深,伙伴找不到,最终放弃,从而在草堆里睡一夜。草堆透气,不会闷死人,孩子们夜不归宿,多数家长不会担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稻草堆里有细小的稻屑,当人心满意足从稻草堆里钻出来时,那无处不在的稻屑就开始胡作非为了。它穿透人们的衣服,像无数颗秃头针一样浅浅地反复刺激皮肤的浅表层。它的存在,有如万千只小虫在啃你的骨头,如上百只小猫在抓你的心,它不让你感觉到疼,但让你浑身搔痒。燥热。难受。想发疯。村里的土话叫:HUO人,但HUO字我不知道怎么写。接触处皮肤有小红点,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换一身衣服,冲一个热水澡,浑身就清爽了。
之所以那么记忆犹深,是因为,我也偶尔会参与躲猫猫的游戏,也被稻屑搔扰过。
就在上周的某天晚上,三十年前的记忆忽然复活了。我梦见自己回到儿时,和伙伴们躲猫猫。而后穿越回来,背上长满了稻草。
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懂?醒来,背脊奇痒,原来是皮肤过敏了。
10岁以前,我还不知道有一种疾病叫过敏。上高中时,一次感冒,校医说打一针青霉素就好了,做了皮试,医生说会过敏,打不得。刚参加工作那年,同事送我一箱芒果,吃了一星期才吃完。一个月后,再次吃芒果,脸上有点痒,过两天就好了。半年后出差到版纳,住的房间放了一盘水果,其中有三个芒果,豪不犹豫吃了。结果,浑身发痒,脸肿得像馒头,嘴巴肿得像猪嘴,回来后躺在家里一个星期不敢出门见人。从此之后忘了世上有种叫芒果的美味水果。
这回,因为一次不成功的穿越,带来了风疹。背上,一小片一小片,密密麻麻布满了凑近细看才看得清的小红疙瘩,用手一抓,立马红起来,直到抓破出血,还是痒得要命。这让我坐立不安,脾气见长。我对小可爱说,这几天你要好好听话,皮肤过敏的人你伤不起。
某人有段时间脾气暴躁,芝麻大的事也能点着他,忍无可忍终于和他大吵一场,现在理解了,他那时正好患荨麻疹。
上周去医院看望一因脑血管瘤住院的同事,上天保佑,手术很成功,人瘦了十公斤。我一直胖得辛酸,希望有朝一日能减得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效果,但是,相较而言,当然是健康地胖着好。
哥哥吃东西坏了肚子,狂泻了好几天,瘦了三公斤,他有气无力地说,我宁愿胖。
健康多好啊!
公司每年组织员工体检,拿到体检表的那一日,不论有再多的烦心事,我总会为我的所有指标正常而感到高兴。
我到网上查了一个,荨麻疹和风疹,属于小到不能再小的疾病,治疗简单,病程较短,不影响正常生活,无后遗症,然而就是这小小的不适,却可以让人情绪失控,甚至严重到短时期内智商下降。
可见爱惜自己,身体健康有多么重要。
有位作家说,“每个不幸的生命,其实都是在替我们受难,不是他们,就是我们。这个世界有无数的人,他们的人生还未及展开,就匆忙收缩,像一只霜冻过后早谢的花朵。我们只是偶然躲过灾难的幸运者”
。
这是一个具备悲悯情怀而又热爱生命的智者的见识。他教会我们,要以感恩的心,包容、理解、帮助那些不幸的人,包括生病的人。
今天,我身上的稻草已经飞走了。接下来的清明节,我将回到老家,去祭奠逝去的亲人,以及,那些一去永不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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