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李学国    李军

我的父亲李学国出生在湖北巴东一个偏远的山村。在他6岁的时候，我的爷爷奶奶就相继去世。留下他们相依为命的三姊妹。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勤劳沉默的人。不太爱说话，干活是一把好手。对于父亲比较全面的了解是在我17岁回到巴东读高中时，从父亲当年周围邻居的口中才大概知道了全貌。

第一章 心酸的童年

父亲出生于1939年6月。那个年代的中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遥远偏僻的巴东山区更是穷苦潦倒。我的爷爷奶奶的家境并不好。在当时的农村条件也是很差的。听当年的邻居们说，爸爸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奶奶每天早上起来磨豆腐和做早饭的时候，爸爸都早早起来给奶奶帮忙烧火。其实，爸爸他们应该有四姊妹。姑姑、伯伯还有一个小叔叔。在爸爸刚懂事的时候，小叔叔就夭折了。爸爸曾经给我说过，他但是还记得小叔叔下葬时的场景。因为，家里条件差，小叔叔下葬的时候穿的衣服很薄。那是一个冬天。爸爸怕他可爱的小弟弟在地底下“冻着了”。他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来裹在小弟弟的身上。这样会让小弟弟“暖和些”。

在爸爸6岁的时候，我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当时姑姑10岁，伯伯8岁，爸爸6岁。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三姊妹就相依为命地撑起整个家。听邻居们说，爸爸从小很懂事。没有了父母，他们就给周围的人放牛、打零工、种地来谋生。很多邻居还记得爸爸小小的年纪光着脚满山坡地跑着给地主放牛的场景。当我17岁那年过年从茶店子中学回到舒家槽，在二舅的引荐下去姑姑和伯伯家。他们给我说起了爸爸的往事，我当时感觉的心情很沉重。还深刻地记得，在从姑姑家回二舅家的路上，在崎岖的山路上蹒跚而行的时候，我常常回打量着四周的山间那光滑的石片和山梁。自己在大脑里想象着爸爸小时候光着脚满山坡地跑着给地主放牛的场景。想象中，那山间奔跑的孩童就在自己的眼前，似乎，自己伸出手就可以够得上一样。有几次，在爬过一座山，想象着爸爸也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把握住什么一样。虽然，什么都没有抓住，但是，内心中似乎经历过洗礼了一样。在我人生的历程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朝 圣般地体验。爸爸给予了我生命，同样也给予了我吃苦耐劳的秉性。

     第二章 当兵改变命运

历史往往就是这样的，个人和家庭的命运往往与时代的命运息息相关。1949年新中国成立。全中国的穷苦人都当家做了主人。爸爸的命运也随着新中国的成立而得到了改变。爸爸18岁的时候，部队到巴东来招兵。爸爸当时所在的公社有100多人报名参军。最后经过体检，爸爸的身体体质很好，经过层层选拔，爸爸如愿以偿地通过了体检。在当年的那个时代，当兵是很光荣的。爸爸的部队在东北。当时他们那支部队好像是为了奔赴朝鲜准备的。记得有一次爸爸曾经给我讲起，他第一次到部队的那个晚上的场景。晚上熄灯号吹响以后，大家都睡了。突然紧急集合的哨声一下子把他从梦中惊醒。匆匆忙忙跑出营房，看着深邃的夜空里，到处都是探照灯在晃动，嘈杂的脚步声起此彼伏。这些场景让爸爸深刻地认识到这就是军营，这就是今后的生活。军营是个大熔炉，爸爸在军营里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更是改变了自己的人生。爸爸从一个普通的农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解放军战士。1964年，爸爸所在的部队整体上开进新疆阿勒泰就地复原成为兵团的一员。后来，爸爸回到家乡与我的妈妈定亲。次年，妈妈来到新疆与爸爸完婚。从此爸爸就扎根在新疆，成为一个屯垦戍边的兵团战士。

第三章 突遭横祸

1984年7月14日。这是我铭记的一个日子。7月13日晚上连队的文教杨学涛来到家里，问爸爸明天愿不愿去羊圈去装草。我隐约记得好像是工作一天可以赚5元钱。爸爸是个老实人。既然是连队文教安排的事情，爸爸就很爽快地答应了。14日一早，爸爸就出去干活了。妈妈中午做饭的时候，特别给爸爸弄了两个荷包蛋。装草是重体力活，爸爸需要营养。当时，我们家和连队里房子俊家联合承包了连队的果园。妈妈做好饭后就去果园干活了，让我和妹妹在家等爸爸回来吃饭。中午时分，爸爸从连队羊圈装草回来吃饭。当他看到饭碗里有两个荷包蛋。他自己没有吃，他让我和妹妹一人吃了一个（那个年代，鸡蛋是很金贵的）。吃完饭后，爸爸就和连队里其他的叔叔们坐上拖拉机去往羊圈了。我还记得很清楚的是，爸爸当时身体很灵活，一个跳跃就上了拖拉机。手上拿着装草的叉子，那跳跃的身影到现在还在我的脑海里印刻着。爸爸走了后，我就去连队的果园跟妈妈干活去了。大约是下午5点多的时候，我们正在果园里干活。突然看见房子俊的小女儿从公路上往果园这边跑。那急急切切的样子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她跑进果园，找到我妈，告诉我妈，我爸出事了。妈妈赶紧骑着自行车往连队的医务室去了。我在身后一路跑着往连队的医务室赶。让我终生难忘的是，在我赶到连队的医务室的时候所看到的场景。当时，医务室里有好多人，我进去的时候，爸爸正躺在急救床上。有连队的卫生员正把爸爸扶起来。他起身的时候，脸色苍白，脸上都是汗。他睁开眼看我进来了，还努力地向笑笑。但是，那伤痛所带来的痛苦让这个微笑显得那么勉强。我感觉，爸爸想告诉我些什么。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后面连队的拖拉机来了，大家匆匆忙忙地把爸爸弄上拖拉机往阿勒泰人民医院赶去。

那天晚上的夜很长。妈妈陪着爸爸去了医院。我们三姊妹静静地坐在板凳上。一盏孤独的油灯摇摇晃晃地拖拽着我们三姊妹的无助和茫然。

第二天一早，妈妈从阿勒泰医院回来了，告诉我们爸爸还在抢救。车祸导致爸爸前后胸断了12根肋骨。我们当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听妈妈说，爸爸很危险。未必能够抢救过来。妈妈拿了些生活用品就又匆匆忙忙地赶往医院了。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三姊妹忽然懂事了。妈妈陪爸爸在医院待了20多天。我们三姊妹自己开始做饭，干活。我们想，我们要好好地干活，让我们的爸爸能够早点平平安安地回来。

第四章 父亲是我的世界转动的轮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我14岁的时候，似乎突然降临的变故让我懂事了，懂得了生活的责任和担当。后来，听妈妈说，那个夜晚很长，爸爸当过兵，身体体质很好，最终顶过来了。虽然此后，爸爸不能再干重体力活了，但是，只要爸爸在家，我们总感觉到家是安全的和温暖的。再后来，17岁的时候，我去老家湖北读书，参加高考，并考上大学。工作、读硕士、读博士。虽然，爸爸几乎不会写什么字，甚至不能像我现在对待我女儿那样整天陪着她读书和写作业。但是，我深切地知道，正是由于爸爸的存在，才使我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正是由于爸爸的存在，在我人生成长的路上没有失去主心骨。爸爸的存在，让我无论在外面的世界走多远，都可以感觉到爸爸给予我人生的那种来自血缘上的支持。这种来自血缘上的支持可以让我无惧困难和挫折，也让我在屡次挫败中还可以找到生活的方向和人生的目标。

很多时候，我也体悟着父亲那般从小到大所承受着的责任和担当，尤其是我也身为人父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和深刻。我想，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在面对内心中父亲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人生故事。无论每个人的故事是什么样的情节，一定会有种情节包含其间，即父亲支撑起了我们人生转动的轮轴。我们的人生由于父亲的存在而顺利和流畅了。父亲是一个让人生感觉到温暖的称谓。这种带有阳光的味道只有在孩子们长大后，看着渐渐老去的父亲的时候，我们才深刻地体会到：父亲给予了我们的不止是生命本身，更重要的是父亲给予了我们在生命的轮轴上演绎自己人生精彩的那种感动。

第五章 父爱无疆

每年父亲节的时候，我都想拿起手机拨动一个号码，把自己的感恩告诉一生任劳任怨的父亲。只是，在2015年以后，就没有了拨动的号码了。2015年7月20日，父亲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办完父亲的丧事，回到乌鲁木齐后，我常常坐在电脑桌前，想为自己的父亲写上些什么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在儿时的记忆里，兵团很苦。我们家的负担比较中，家境也是比较艰苦。特别是我14岁以后，爸爸受伤后，家里的条件更为拮据。17岁那年，三舅从湖北来给我我一个回老家读书的信息。当我收到从湖北寄来的信件的时候，我内心中很忐忑。我知道家里的情况。爸爸身体干不了重体力活，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在当时的兵团农村儿子往往都被赋予了家里干活的顶梁柱的责任和担当。爸爸妈妈没有任何犹豫，他们支持我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家里有爸爸妈妈支撑着。所以，从17岁以后，我独自开始我的人生追梦之旅后，我就特别地努力。我深刻地知道，我读书的机会是爸爸妈妈赐予我的，这是我人生的第二次生命。当我坐上连队拉粮食的拖拉机摇摇晃晃地离开连队的时候，我深刻地感受到爸爸和妈妈作出这个决定时的那种期待和渴望。

17岁以后，我人生的道路开始改变了。我只是在断断续续的假期才可以回到父母的身边。在他们的身上我总是可以感受到浓浓的期待和默默的付出。爸爸妈妈大字不知几个。但是，他们却通过自己的付出让他们的儿子从复旦大学博士毕业。这是很多人都无法做到的，甚至无法想象的事情。在为父亲守灵、入殓、下葬时，我体验着与父亲的最后的诀别。我没有让泪水流出自己的眼眶。因为，我不想用这种方式与父亲告别。我的父亲是坚强的，他的儿子也应该是坚强的。我内心深深地父亲这么多年的默默付出。父爱如山！大爱无疆！父爱的付出也只有在我自己成为一个父亲后，我才深刻地体会到那种来自骨血里的担当。有很多东西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来践行的，尤其是父爱。

父亲，您在那个燥热的季节离开了我们。在您的坟头，一柸黄土将我们永远阴阳相隔。想象着您的音容笑貌、想象着这么多年来您默默的付出和担当，总是感觉我亏欠您的太多太多。姐姐和妹妹在您的坟头那般地恸哭，让我也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我知道对您最好的安慰不是用哭声和泪水，而是我们的坚强和团结。未来的人生路途还很长，我们会在今后的道路上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我们也许会畏惧，也许会困惑，但是，在父亲留在我们血液里的加持下，我们敢于面对人生的起起伏伏。

感恩父亲给了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让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您父爱的温暖；感恩父亲给了我人生改变航向的机会，让我在这个充满挑战的世界里实现着真正的我；感恩父亲的存在让我也真正地知道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和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