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炜 摄影 / 文

2024年农历龙年春节期间，我去了“中国社火之乡”——陇县拍社火，从开拍到结束，我始终被陇州社火的传承精神所鼓舞。表演社火的大都是村里最帅的小伙子、最漂亮的姑娘，而这种传承，给我的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些活跃在各种社火场中的最活泼的孩子们。

陕西宝鸡陇县古称陇州，是地处陕西省最西边的山区大县。陇州社火是陕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绝，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典型代表，更是中国民俗文化的瑰宝。据考证，这里属于秦人的发祥地之一，其文化底蕴深厚。因此，当地的民风民俗不易受外来文化影响，纯正的陇州社火还保留着原汁原味的“根性”文化特征。据有关专家考证，陇县社火是中国保留较为完整的原生态传统文化历史遗存，有着强烈的地域符号、民族特色和文化根性。陇州社火由来已久，可追溯到春秋时期，约有2000余年的历史，发展于隋唐，盛于宋、明、清时代。是一种融合着祭祀土地、趋吉辟邪、杂剧戏曲、迎春贺年、祈天求福等不同文化形态的大型民俗表演活动。集传统艺术之大成，融民族精华于一体，两千多年繁衍不衰，传承至今。

陇州社火有马社火、背社火、抬社火、高芯社火、步社火、血社火等20多个种类。由于当地有出演社火角色是一件非常吉利和荣光的民俗传统，长辈都争先恐后地把孩子送去演社火，所以，小到几岁的孩童至白发苍苍的老人都以出演社火为骄傲。据了解，目前，陇县每年参与、表演社火的人数多达10万人，占总人口一半以上。

拍陇州社火，我是第一次，拍摄前，我对这个题材做了深入的了解。我先是电话跟陇县文旅局取得联系，文旅局联系县文化馆与我对接。当我和县文化馆杨秉权书记电话沟通后，我们便加了微信，杨书记把《2024年“我们的节日——陇州社火过大年”暨全省民间社火大赛实施方案》、《“多彩陇州 魅力乡村”民间社火展演民俗村各镇报名统计表》发给了我，并告诉我，从正月初三始，各个镇村的锣鼓家伙就开始响动了，社火便在县城有关镇、村、街道、社区、广场陆续拉开序幕，而且，正月十三的开幕式是继2013年又一次规模盛大的社火活动。这让我对陇县社火的整体安排有了较为细致的了解，更加强了我的拍摄冲动，也对我的针对性的拍摄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和帮助。

在我到了陇县住下后，我立刻与杨书记约好，去了他的办公室，他给我电话联系了要拍摄的村。我给杨书记明确表示，除了要拍摄社火的活动外，重点要去村里，去社火的演员家中采访、拍摄，要拍摄演员的生活和工作、化妆、表演出行的场景和环境，要用镜头深度探访社火与人、自然、地域乡俗、民俗文化的关系，要让我的镜头贴着地气去拍摄社火。杨书记很理解，帮我联系了离县城比较远的有着山区地貌特征的闫家庵村。当晚，将有场惊悚刺激的血社火上演，我驱车赶到闫家庵村委会后，刚下车，因为地面下雪结冰，差点儿摔跤。社火演员，青一色都是年轻人，最小的13岁。从当天下午4点钟开始，化妆进行了2个多小时。

一个叫王恺的小伙子，19岁，我好奇地问：“你都演些什么？”仰着头闭着演在化妆的王凯说：“等我化好妆，微信发给你！”整个院落里，化妆的，搭台子准备演出的，都在忙个不停。演出眼看要开始，送我来的出租车司机说路面结冰，车轮子打滑，急着要赶回县城，没有拍到演出的场面，让我很无奈，我不无遗憾地坐上车离开了。我翻开王凯给我的微信，黑虎搬三霄、千里走单骑、三打祝家庄等是他表演的主要剧目。

在我再见到杨书记时，杨书记已经安排好我的下一程拍摄。头一天，我去踩了点，次日凌晨6点钟前我到了现场，这一天，正是要在陇州社火广场举行盛大的社火开幕式的日子。在几十平方米的化妆间里，来了14个孩子，最小的5岁，最大的13岁，每一个孩子都由家人陪同来的。3位化妆师，年龄最大的是66岁的朱恒涛，他12岁就进入了县剧团，很快学会了给自己化妆，后来又给别人化妆，化妆和表演的经历有了四五十年，对社火的舞台艺术有着深刻的研究。他一边化妆，一边在做着服装、道具分派和使用等全程的指导。我看他给每一个孩子化妆都是那么精益求精，问他为什么年年乐此不疲，都要忙乎社火演出，朱恒涛说：“陇州社火是祖宗留给我们的习俗，也是延绵千年的风俗信仰，是作为古代陇州先民图腾崇拜，这个根，我们不能丢，而且还要把这种精神传承好！”

5岁的唐思程，还在上幼儿园中班，凌晨4点多钟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拽出来。她的姐姐，15岁，上初三，年初五扮演了穆桂英，小家伙看了姐姐的扮相，着谜了，闹着要参加社火演出。6岁的李子航看哥哥演社火，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也要演社火，两个小家伙化好妆，让我给哥俩拍个合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为什么都想有机会扮演社火中的角色？朱恒涛告诉我，当地人认为，孩子在社火中演出后，学习会更好，身体会更棒，而且会得到神灵的庇佑，也会以出演社火为荣。刚走进化妆间的唐思程显得很顽皮，可上妆戴冠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庄重、肃穆的表情一下触动了我，让我对社火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角色的形象、身份和力量被注入到演员的意识中，演员从内心觉得自己不再是普通人，在无形中激励着他们向善向真向美。

2024年2月22日，农历正月十三，元宵节将至，“2024年我们的节日——陇州社火过大年暨全省民间社火大赛及巡游”在陇州社火广场隆重启幕，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数公里的街道站满了围观的数万名游客和市民，为人们送上一份精美的文化大餐。开幕式和巡游从上午9点钟开始，要持续下午2点钟。这14个孩子，早上6点钟开始化妆、服饰、道具准备妥帖后，全都要穿上尿不湿，被绑捆在高高的车辆上，在大雪纷飞、凛冽的寒风中持续站立在高高的车辆上八九个小时，每个孩子不能喝水，只能早上吃一个煮鸡蛋。

让我深刻地理解到了，被誉为“黄土地上的狂欢节”的陇州社火，在历史长河绵延演进中，繁花落尽，揭开华丽的形式，遗存下的是洗净铅华后浸入陇州人血液里的精神和信念。

                                                                                       2024年2月23日写于陕西宝鸡

褚炜，本名褚福义，系中国新闻社签约摄影师。摄影图片和文章刊载于中国摄影报等报刊，且有论文入选中国摄影家协会编辑、出版的论文专集，摄影作品入展国内外艺术馆、艺术双年展、摄影节、摄影大赛，并有获奖及机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