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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条形码少女

(2015-11-17 14: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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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如果她再苦口婆心让李明去赚钱的话,他也很有可能走上赚死人钱的道路,这样一想,心头一紧。

 

拯救条形码少女

/程皎旸

(一)

白雪总觉得自己的手很痒,动不动就挠,发邮件的时候挠,写商品文案的时候挠,打电话给记者的时候也挠,直到有一天下班,她顺着蚁群似的人流涌进地铁站时,低头一看,才赫然发现手背上生出几条黑白竖条,它们有粗有细,但分布均匀,她总觉得像斑马纹,但李明不这么认为,“这是条形码啊”,李明大吃一惊,“你是不是不小心把那些商标的条形码印手背上了?”

怎么可能呢,白雪辩驳,那些可都是大牌子,奢侈品,贵着呢,价钱牌都是纯手工制作的,那条形码怎么可能褪色呢。

李明一听,又拉长了脸,“赶紧辞职吧,再不辞你都快变成商品了。”

白雪恨透了李明这种态度了,动不动就辞职,就因为这样他才一事无成,才没钱给她买首饰,才没钱给她买房子,才没钱跟她结婚,才害得她总被爸妈催分手、催相亲,于是,一把火就烧着了,白雪那两片嘴又喋喋不休,跟蝴蝶似的,扇着扇着翅膀就快上天了。

但李明不惧,他有他的绝招——摔东西,白雪家里那些一砸就碎的小玩意儿他又拿出来砸了,“砰——”“嚓——”“吧唧——”白雪见盘子、碗、花瓶、茶杯,一个个在瓷砖地板上开出花儿,心里不断蹦出数字,981005021.9932.54,钱,这飞溅在地的都是钱的血和肉啊,没办法,为了制止李明这种抗议,她只好住嘴了,一委屈,跑出了门。

这可是在地少人多的香港九龙湾,又赶上饭点儿,街头到处都是人,拎着精美包装的纸袋的,推着装满果蔬的小车的,拖着荧光色的行李箱的,他们挤得白雪颤巍巍,空手赤拳的她唯有一个侧身,躲进了一个快餐店。

香港的快餐店永远都像集贸市场一样热闹,无论你是急着见客匆匆吃个便饭的上班族,还是拄着拐杖、弓着背、说话也哆嗦的空巢老人,甚至是脏兮兮、臭烘烘的流浪汉,你都可以在快餐店里找个地儿坐下,享受冷气,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找到卡座,那里自带包皮的软沙发,窝在里面打个盹儿,或是玩一下午的手机游戏,都不会有人撵走你,直到打烊。所以,白雪四顾一圈,才找到一个空位,那是四人位的其中一个,她走过去询问,“请问有人吗?”面对面坐着的一对大叔看都没看她,随便说了句“没有没有”后,又自顾自地聊起来,她便一屁股坐下,深深吸了口气,再拿出手机——李明居然没有打来电话,也没有发来信息,看来这是铁了心要跟她吵架啊,白雪一撇嘴,差点又哭了,这时候手机自动弹出来一则消息:

【夏末大减价 全场名牌2折起】

这好似一束阳光似的,一下又点亮了白雪灰溜溜的心,她手指一滑就点进去了。其实她之前并没有这么喜欢购物,但自从她进了一家大型商城做公关后,从早到晚都要帮商家撰写各种新品、减价消息,她阅览了无数个原价五位数,折扣价三位数的大牌包包后,才顿悟这世上太多便宜,真的不占白不占啊。

“啊,我顶……”就在她细细研究一款欧洲制造的水晶玻璃鞋时,被隔壁桌大叔的粗口吓了一跳——这语调简直像极了李明,每次白雪夜晚不睡觉被忽然醒来的李明抓住又在网购时,他就会这样丧气地怨一句。这种相似感令白雪忍不住余光打量了一下对面那位大叔,他发际线略高,头发染成棕色,但白发却野火烧不尽似的又从两鬓生了一茬子;眉毛淡淡的,戴着黑框眼镜,皮肤蜡黄,长脸,嘴巴有些往下耷拉,嘴唇泛着点儿乌青,仿佛有诉不尽的苦似的。

“前阵子阿梁都转了行,紧接着就结了婚,老婆现在已经大肚啦,如果不是赚了钱,他哪敢?”那大叔狠狠地吸了一口可乐,望着白雪旁边的男人。

白雪不太好意思直接拧过脸去看旁边的男人,只能用余光瞟了眼,他比对面的大叔显得更加愁苦似的,低着头,头发不加修饰,自然地泛着卷,两手摆在桌面上,手指粗糙又干瘦,不理手边的咖啡,但偶尔会摸一摸安放在桌上的相机包,好似在抚摸一头睡着的小兽。这样的小动作会让她联想起李明。李明很喜欢摄影的,但他可比身边的男人要好看多了,白雪忍不住自恋一下,想起李明高高的个头,蓄着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个小马尾,脸型是极有棱角的,尤其是摄影时的侧脸,极为迷人——唉,要不是这张脸,我才不会那么轻易被他欺负呢,总是跟我发脾气,白雪又在心里生起他的气来。

但很快,思绪又被对面大叔的烟嗓给打断——他的声线实在是粗犷让她不得不偷听几句:“转行啦!我知你喜爱艺术,但如今,艺术连条铁都不值。”听到这儿,白雪再次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大叔,打扮得还算年轻,格仔衬衫,脖子上好像还挂了个戒指做项链,深邃的眼神和耷拉的双眼皮,让她猜测他年轻时大概也是个不羁的少年。

白雪身边的男人“嗤”了一声,不知是否在自嘲。

对面的大叔不理会这声似笑非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看那个阿东,之前短片拍的多好,有鬼用吗?现在还不是搞公关,一班靓模陪着他,在商场随便搞个event,又赚一笔。顶。”大叔摇摇头,叹了口气,侧脸望向远方。白雪余光望见大叔一脸逼良为娼的苦口婆心,仿佛望见了自己似的。她想起前阵子,也是这样跟李明不停地念叨。

不如转行啦。当李明又一次把老板炒了的时候,白雪有点不耐烦了。原则原则,总是强调原则,你又不是社会学家,谁会理你的原则啦,现在哪个不是金钱至上……之前说好了好好工作,努力储钱,年底搬出来跟我同居,你自己说的啊,不会让我爸妈小瞧你的,怎么现在又辞职了,那你想干什么……

“唉,真是仆街啦……”还不及白雪完全陷入自责的情绪,对面大叔又爆出一句粗口,顺带着拍了拍桌子,这令白雪忍不住丢了个皱眉的表情给他,可他完全看不到似的。

“活人的钱难赚,不要紧,那就赚死人的钱啊,不一定每天有人要你的画,但每天都有人要死。”大叔忽然话锋一转,低下脖子,直勾勾地盯着白雪身边的男人,双目好似义眼,浑浊但又圆瞪瞪,令白雪心里一寒,赶紧低下眉,但越怕就越好奇,攒足了精神,听大叔说话。

“师傅知道,你手艺好,心高气远,想着做艺术家,但你的老婆等不得,你的命等不得啊……”

白雪感到身边的男人沉默地点点头。她在心里忍不住咂摸着,难不成这大叔是……做寿衣?做棺材的?这让她又在心里打了个寒颤,想着要不要回家去。

“跟你说,还不是个个都入得了这行,师傅带你,真是看中你,知道吗?”大叔还在继续游说着,压低了他的烟嗓,却好似一阵疾风似的,吹得白雪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在这时电话响起。白雪想也不多想,赶紧听了电话,也不理身后的大叔那滔滔不绝的下垂的嘴,落荒而逃,她走出大街的时候,一阵热风袭来,但此刻她一点不恼,反而觉得实在太暖心了,吹走了她刚才的恐惧,她听到李明在电话里对她歇斯底里地发脾气,“你跑哪儿去了?次次一说你两句你就跑,你这样我多担心”——白雪越听就走神,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如果她再苦口婆心让李明去赚钱的话,他也很有可能走上赚死人钱的道路,这样一想,心头一紧,那还不如让他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喂?你说话啊?”李明又一声咆哮,白雪这才回过神来,一抬眼,就望见李明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好似个少年似的,站在人流里给她打电话,侧脸写满不安与焦急,这令白雪愈发明晰了刚才的念头:反正,她不要她的李明变成一个赚死人钱的大叔,那就不是她爱的那个少年了,于是,她挂了电话,满心温柔地朝他跑了过去。

(二)

樊高从快餐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天虽然没有凉意,但起码不让人心生烦躁,街道不再充满焦虑的人流,零星而过的人散漫地拎着一袋宵夜,揽着爱人的腰间,或三五成群地靠在栏杆边,对着一个橘色的垃圾桶抽烟,他甚至还在夜风里嗅到洗发水的味道,和着宵夜店里飘出的鱼蛋香,恍惚间觉得这或是香港的人间烟火。他虽然到了发福的年纪,但因长年昼夜颠倒,而瘦得有些含背,自来卷的头发下本应是俊秀的圆脸,但如今腮帮已瘦削、塌陷,面色也蜡黄起来,好久没搭理的胡须也在下巴上泛滥,宽大的黑色T恤和九分牛仔裤在他干瘦的四肢上飘来荡去,踩着人字拖,看似轻松地走着,却好似套了一件湿透的毛衣,由头到脚都沉重极了,根本提不起精神,直不起腰板,虽然他知道只需要拧干那件毛衣就好,却懒怠用力,什么也不想做,就那么一点一滴等着它干——自从他的画室倒闭之后,这件叫做抑郁的毛衣就这样把他牢牢套住了。

赚不了活人的钱,就赚死人的钱啊,不一定有人每天要你的画,但每天总有人要死。

樊高一路踢踢踏踏地走着,一路回想着赵师傅那把烟嗓里的话语。起初他是不高兴的,这是什么意思呢,这简直是看死了他准不会有大出息,所以才让他去给死人做事啊。但转念一想,也不尽然,赵师傅不是说了么,先赚着快钱,骑驴找马,有了钱养活自己,不至于让老婆跑了,再慢慢把工作室捡回来。这么一想,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这要传出去,多让人笑话,我可是拿过创作大奖的青年画家,竟也沦落到给死人做活儿……想到这儿,樊高心里一阵钻痛,忍不住蹲下来身来,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一个上海餐厅前,门口刚好一对儿年轻情侣走了出来,女孩瘦小,扎着个高马尾,一脸机灵样儿,穿着酒红色针织背心和高腰喇叭裤,面上肤色雪似的,整个人都好似从韩国杂志里走出来的,她牵着个高大男生的手,那男生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还扎着个小马尾,俩人正说着笑话,下一秒就立刻吻上了,无尽地向着街道发射甜蜜光波,反令樊高怪不好意思的,连忙起身,继续晃悠着,这一瞬才忽想起,那接吻的女孩,好像晚饭时坐在他身边,但什么也没吃,很快便离开了。

樊高和阿紫感情好的时候,也经常会在街上接个吻什么的,不过结婚之后反而变得少了,租金越来越贵,从最初的九龙湾搬到了九龙城,最后从九龙城搬去了新界,住在三层村屋里的其中一层,赚来的钱才终于有的剩,但也不能拿去吃喝玩乐,都得攒着,等储够了首付就可以买房了,毕竟,孩子也快一岁了,阿紫觉得,不能让宝宝连个家也没有。起初樊高不同意阿紫这样的说法,什么叫没有家呢,租的房子不也是家吗,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就是一个家吗?但阿紫总有一万个担忧,万一这里租金又涨价了,咱们又要搬家了,那宝宝也得跟着颠簸,到时候去了好的学校上学,同学都有自己的房子,就咱宝宝没有,那不是得受人排斥啊。这可想得真远,樊高嗤之以鼻,于是阿紫就怒了,当初非典那年房价大跌,我就说让你赶紧去淘个房子,你说不着急,买了房子你就没钱开画室了,让我等你画室赚了钱再买房,好,我等,结果呢,现在房子都天价了,一个首付都够非典那年买一套二手房了,你的画室呢,怎么又没了呢,之前还能租得起地铁上盖的精品房呢,现在跑到新界来了,我上个班都要一个多小时,我跟你受委屈也就算了,难道你让宝宝也吃一辈子的苦吗……

这要以前,樊高准发脾气了,那时候他年轻气盛,仗着自己在文艺圈小有名气,谁说了不称心的话,就立刻摔桌子砸椅子的,那时候世道多好啊,还没有这么多网络漫画家,也没有那么多修图软件,那时候还真有人光顾他的画廊,来选几张他亲手创作的抽象画,卖出一两副就够一个月的生活费,只不过后来,那些比他天分差的都转行去学电脑设计,或是做动画,甚至是做纹身,也有人来劝他一起创业的,或是跟出版社签个约,可他不听,说多了他还要发脾气,我可是艺术家,卖画靠的是缘分,他强调,那些商业性的东西我不干,就这样,一个二个都得罪了,来捧场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尤其这半年,画室倒闭后,再也没人搭理过他了,连他偶尔发在网上的照片也没人点赞了,而就在这种时候,阿紫却提出了离婚……

继续免费阅读全文:

https://read.douban.com/reader/ebook/12731427/?icn=yikeapp

http://ww2/large/942b94fdjw1ey3xyhbtk0j20840c6my6.jpg 

作者简介:

程皎旸,豆瓣阅读作者,已在豆瓣阅读发表三部作品,微博@我是一只程皎羊

作者豆瓣阅读主页:https://read.douban.com/people/52209415/

作者的话:

在香港媒体工作数月,每日放工回家已快十点,周六日虽法定假日也仍要保持警惕,时不时就会收到撰写某商品减价信息的临时通知,尽管工作吞吃了我三分之二的时间,却自欺欺人般告诉自己,忙才有活下去的价值,管它有没有发展呢……这令我开始想象,会不会有一天,我在这种“只需做、无需想”的工作里,变成一台人形打字机呢?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条形码少女的故事…

本文系第三届豆瓣阅读征文大赛爱情组入围作品

更多征文大赛详情请见:http://read.douban.com/competition/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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